第694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天下午,二妈贺凤英急匆匆跑进了猪场,找到正在配猪饲料的孙玉厚,大声控诉道,“大哥,这日子没法过了!”
孙玉厚停下手里的活,道,“又咋了?”
贺凤英道,“玉亭这死鬼整天跟在田福堂pigu后面,家里的活他不干,地里的活全靠我和卫红....这日子还咋过!
”
孙玉厚有些腻味,这事他已经劝过弟弟几次了,可玉亭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说的都觉得烦了,不过还是安慰道,“玉亭当干部习惯了,过阵子就会好了。”
“好个屁,他说了打死他都不会下地干活!大哥,马上要种冬小麦,家里有5亩地,我和卫红哪弄的过来。没了粮食,明年一家子都得饿肚子。”
又想骗老汉去帮忙他家免费翻地,王立冬出声道,“二妈,你家难道比大姐家还困难?
我大姐一个人带着两娃娃,不照样把地捯饬的挺好,还养了好几头猪。二爸再懒好歹也能经常搭把手吧。”
自从分地后,大队干部没了优待和补贴,想吃饭就得自己种,不像以前吃大果饭,不干活都能满工分。
这贺凤英夫妻俩一丘之貉,都不想下地干活,活全扔在了小丫头卫红脑袋上,竟还有脸来哭诉,真是不要脸之极。
贺凤英被王立冬噎了一下,随即就撒起了泼,出口威胁要是孙玉亭再不下地干活,她就回娘家。
孙玉厚知道想让弟弟下地,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可不下地全家就没饭吃,总不能真的饿肚子,转头看向大儿子道,“要不让你二爸二妈到猪场这边来上工?”
贺凤英听了一喜,看向了王立冬,王立冬心里不由冷笑,想占他便宜,做什么美梦....不过老汉的面子还是要给滴,点头道,“可以。”
贺凤英大喜道:“少安,一个月工资多少...?”
王立冬道,“一个月工资15块,另外还有岗位津贴,包一顿饭。不过二妈,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干活偷奸耍滑,分配个任务推三阻四,可别怪我公事公办,不给你们俩留情面。”
贺凤英开口保证道,“少安你放心,我和你二爸肯定不会拖你后腿。我马上回去告诉玉亭去。走了。”
老汉看着弟妹风风火火跑出猪场,叹气道,“真是苦了卫红她们三个娃娃....”
王立冬心想,孙玉亭敢这么造,还不是你老出手擦pg,要是没了托底的,你看他会不会放下身段,电视剧里孙玉亭眼红别人赚大钱,吃香喝辣的,他又不肯下地干活,就学着二流子王满银做起了逛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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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吃完晚饭,孙少平掏出烟散了一圈,“爸,哥,我想和你们商量件事。”
老汉道,“什么事?”
孙少平道,“我想去黄原。”
“去黄原作甚?”
“去黄原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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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弟弟少平那张命比天高脸,王立冬知道这位又要作妖了。
“上大学?”孙玉厚仔细打量了小儿子一番,发现眼神清澈坚定,不像患上了癔症,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有些疑惑,小儿子可没考上大学,怎么上大学。
少平解释道,“我有个同学在黄原师专,她说像我这样的,可以去她们大学做旁听生。”
孙玉厚不解道,“旁听生,什么意思?”
孙少平忙解释了下什么叫做旁听生,孙玉厚听完后皱眉道,“你不是说要在家好好复习一年,争取明年考上大学。”
少平笑道,“这两者不冲突,大学里边的学习氛围比家里好的多,而且在复习的时候发现还有不明白的地方,能马上找人请教。”
“吃住花费呢?”
“这两年我也攒了些钱,省吃俭用应该能花两三年。”
“少平,人离乡贱,物离乡贵。你一个人去黄原那么远的地方,要是有事也没个人帮扶....”
“爸,我都21岁的人了,我自己能管好我自己。还有黄原有好几个同学呢,有事他们都会帮忙的。”
老汉见小儿子态度坚决,知道心思已经不在家里,说再多也是废话,轻叹一声,自己四个儿女,兰花,老大,老四都是稳重的人,就二儿子想一出是一出的....“问你大哥,他要是同意,我也不拦着你。”
孙少平大喜,扭头看向大哥,王立冬道,“我没什么意见。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自己做主。”
少平笑道,“谢谢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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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日,养猪场发工资的日子。会计室前,排起了长龙。
辛苦了一个月,就为这一天,许多员工都等拿了工资后,给妻儿老小改善一下生活。
孙玉亭夫妻俩更是破天荒的不到7点就到了厂里,他们是第一次领工资,两人已经商量好了,领了工资就割上两斤肉打打牙祭。
出纳看了眼排在队伍第一的人,在工资表查找了一下,“孙玉亭,签下字。”
孙玉亭忙看向出纳手指点的地方,‘6.52元?’
孙玉亭擦了擦眼,没看错,“菱花,我基本工资就15块,加上岗位津贴起码有25块....”
田菱花澹澹道,“员工工资多少不是我们财务部门算的,你要觉得工资不对,去问人事去。”
孙玉亭立即询问,“人事?管人事是谁?”
“孙厂长。”
“孙少安?”
“对!”
“菱花....”
见孙玉亭还要jjyy不停,田菱花出声打断道,“你领还是不领,后面还有很多同事等着领钱呢!”
“玉亭,你为难人家菱花作甚,工资要不对去问人事。快点,咱们还都等着上工呢,要是迟到了扣钱算谁的?”
“就是,玉亭快点!不领钱就一边去....”
孙玉亭见引起众怒,不甘的走到一边,贺凤英上前,问了自己的工资,得知才7.65元,立即大闹起来。
“我都说了,工资多少不是我们财务室算的,觉得不对去找孙厂长去。”田菱花挥手示意让两人走开,看了眼后面一人,“田海洋,签字。”
孙玉亭自从当上了支委,哪受过这委屈,而且这猪场是他亲侄子开的,正待吵上一番,贺凤英却拉住他往厂长室走,人家田菱花可是田润叶堂妹,枕边风的威力有多强,她可是一清二楚。
两人来到一楼王立冬的办公室,“卡察”推门进入,发现大哥也在,孙玉亭忙找上靠山,道,“大哥,我干了一个月,少安就只给我6.52元的工资。”
孙玉厚看向大儿子,王立冬转过身从书架上拿出一个木夹子,翻了几页,找到孙玉亭的工资表,“二爸,你上个月,总共上了不到十天的班。
你也在大厂上过班,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晋阳钢铁厂,你早就被开除了!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二爸的份上,别说6.52,一分钱我都不会给你。”
孙玉亭有些底气不足的争辩道,“我上个月基本每天都来,怎么就上了不到十天班?”
王立冬冷笑道,“二爸,你还有脸说是自家人。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你这么坑自家人的吗?
你是天天来厂里,可经常干了两小时,人就不见了,下班的时候过来签个到,真当别人眼睛都是瞎的?
11月3日,早上10:30,你熘出了厂,下午4:10回了厂里。
11月5日,早上9:56出厂,下午4:12回厂。
11月7日,早上9.08出厂,下午4.32回厂。
....”
王立冬把手里的考勤记录‘啪’的扔在了书桌上,看向了孙玉亭两口子道,“二妈,你的考勤记录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夫妻俩的脸色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对视一眼,肯定是他们组长打的小报告。
这个王桂,平时笑嘻嘻,竟敢背后捅他们俩刀子。
正排队领工资的牧草一组组长王桂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心想是哪个鳖孙背后说他坏话!
“王桂,签下字。”
王桂忙走上前,看了下自己的工资数目,‘67.60元’,比上月多了三十多,美滋滋签上了字。
排在王桂身后的员工,瞟了眼他的工资单,羡慕道,“王桂,你一个月顶我两个多月哪。”
王桂笑道,“我这可是卖命钱。”
工厂有规矩,上班期间要是有人偷奸耍滑,迟到早退,组长需记录下来,然后上报厂里,等厂里核实正确后,结算工资时,就会扣相应人的工资,扣下的工资,一半当作奖励,分给组长,一半分给组里所有员工。
当然也可选择不上报,但每天的工作量要是完不成,就会扣组长的工资。
二组的组长羡慕道,“少安太偏心了,竟然把孙玉亭和贺凤英都安排到了一组,好歹分一个给咱们。”
“早知道组长工资这么高,进来的那会,我也选组长了。”
“就你这小身板,都没我结实。忘了前几月,王贵和咱们组长被人捶的事了。”
二组组长田海刚瞪了眼揭短的家伙,打人不打脸.....
.....
一个月下来才几块钱,还得受人气,孙玉亭两口子拿了工资后,就甩手不干了......
王立冬知道后,不由的笑笑。
小舅子田润生推门进了办公室,汇报道,“姐夫,有五十六头生猪已经有160斤了,再过大半月就得出栏了。咱们是送食品站,还是卖给肉贩子?”
王立冬道,“咱们自己卖!”
“自己卖?这么多猪,咱们卖给谁?”
王立冬让人喊来了田福高,掏出烟散了一圈,点上后道,“关于猪肉的销售,我有个想法,你们听听.....我的计划是咱们自己开肉铺销售。”
田福高皱眉道,“少安,自己卖的话,要租铺子,还要有屠夫,另外还得配个收钱的,这些费用加在一起可要不少...”
润生道,“最麻烦的就是账目问题,卖多卖少咱们不可能随时盯着,动手脚太容易了,别一个月下来,咱们还没屠夫和收钱的赚的多....”
王立冬道,“店铺我们来租,然后把猪肉铺承包出去,所有的猪肉必须我们这里进货,至于承包人怎么卖,卖多少一斤,用几个人,咱们不管。”
福高道,“那还不如直接卖给肉贩子。还能省下房租钱。”
王立冬道,“福高,你想过没有,要是咱们把肉直接卖给肉贩子,哪天双方要是闹矛盾了,到时候就得重新寻找销售渠道。
但如果我们选择承包的方式,要是承包人敢乱来,咱们第二天就能换人。”
福高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是!要是卖给肉贩子,时间久了,肉贩子要是做大了,可能会要挟我们,到时候就是客大欺店了。”
“润生你觉得怎么样?”
润生点头道,“我觉得姐夫的想法挺好的,不过这承包人要是私自进货什么的,到时候咱们怎么办?”
王立冬拿出准备好的方案,给了两人一份,里边详细列出了许多保证自家利益方法....押金制度,罚款制度,巡检制度.....
润生咋舌道,“姐夫,这么严,会有人承包吗?”
王立冬道,“只要别耍花招,一个月稳赚几百块,你觉得会没人承包?!
”
润生呵呵笑了两声,自己这是看多了大钱,别说几百块,就是一百块都抢着有人做。
福高看后,觉得很详细了,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少安,咱们这次开几家店?”
王立冬道,“先开3家店,公社,县里,和米家镇各开一家。”
“承包人的话,你们俩先问问关系好的亲戚朋友,有谁愿意做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姐夫,咱们猪肉批发价是多少?”
“按市场价,一斤留出5分的利润....”
........
米家镇
“噼里啪啦....”一声声响亮的爆竹声,传遍了米家镇大街。
“六点不到,谁家这么早办喜事?”
“不是办事,是有店铺开张。”
“这么早?早点铺?”
“听说是卖猪肉的,好像不要肉票。”
几个出门买菜的大妈,听说不要肉票,哗啦全朝放鞭炮处赶去.....
鞭炮还没放完,‘孙一刀’猪肉---米家镇店店铺前,围满了人群,王立冬忙拉着小舅子和田福高,维持起了次序,“大家排一下队,今天猪肉管够,不用抢。”
“管够?”
“大妈,你放心,咱们店自己有养猪场,卖完马上拉来。”
“你们养猪场多大?”
“一千多头生猪。”
费了不少口舌,买肉的大妈们,终于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菜鸟屠夫田海荣见有那么多顾客排队,立即有些心慌,他以前就是个农民,被婆姨怂恿,脑子一热就承包了米家镇的店铺。
只培训了一个星期如何切猪肉,今天是第一天实操,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王立冬见状,走到田海荣旁,拿起一把切肉刀,对着排在后面的一个顾客道,“大妈,要几斤肉?”
大妈马上凑上前,发现肉非常新鲜,几块肉的肥膘都有两指以上厚.....好猪肉。
“后生,多少钱一斤?”
“1.3元/斤。”
“1.3元,咋这么贵,副食店只卖8毛一斤....”
“大妈,我们的猪肉可不用肉票。”
大妈原本也没指望能降价,只是顺嘴一说,她指着最肥的一块肉道,“给我切一斤半,多了可不要。”
王立冬手起刀落,切下一条方肉,放在磅秤的托盘上,再打了秤砣,然后对大妈道,“正好一斤五两。”
大妈有些不信,凑上前拨了拨秤砣,还真的一两不差,惊讶道,“后生,你卖猪肉好多年了吧。”
王立冬笑道,“有些年头了。”
一旁的润生笑着道,“我姐夫绰号‘孙一刀’,杀猪,扇猪,都只用一刀,刀法在咱们原西县,要称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大妈恍然道,“你就是孙一刀啊?怪不得有些眼熟,上次我堂弟家杀猪就是你杀的,我当时也在.....”
“下一个....”
“我要1斤猪肉,后生,帮我切肥一点的...”
“我要2斤猪肉....”
一直忙到九点,店铺门口的队伍才消失,王立冬看了下店里的存货,今早拿过来6扇猪肉,一共372斤,现在还剩下2扇半左右,两个小时卖了大概有200斤左右。
生意很不错。
田海荣用毛巾擦了把汗,对着王立冬感谢道,“今天要不是你帮忙,我还真忙不过来。”
王立冬笑道,“忙不过来好啊,生意兴隆。”
田福高对着堂嫂道,“嫂子,拿上钱箱,咱们去后屋点钱,看看一上午卖了多少钱?”
田海荣婆姨高兴的提起钱箱子,几人一起来到后面的一间小屋里,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工夫,就点清了钞票,一共是276.35分。
田海荣婆姨笑的合不拢嘴,两个多小时,他们家就赚了11块钱。要是能把剩下的猪肉卖完,差不多一天能赚十六七块,一个月就是四五百块......她只觉脑袋晕晕乎乎的......
王立冬三人一直在店里呆到了下午两点,才骑上马回了双水村养猪场。
进了办公室,三人坐定后,润生道,“如果以后生意都像今天这么好,一个店铺一个月能赚上四五百块,姐夫,这利润是不是有些高了点?”
王立冬拿过茶杯,喝了口后,道,“实际没那么高。卖猪肉的损耗可不小,要是再去掉夫妻俩的人工,一个月估计能赚两三百块。”
福高感叹道,“几年前,咱们在地里忙活一年,也赚不上两百块,如今一个月就能赚到这么多.....”
润生道,“县里的店铺生意应该比米家镇的更好,这样的话,咱们一天差不多能卖八九头猪。
一个月就需要270头生猪,猪场现在有845头,只够卖3个月左右。
姐夫,咱们得抓紧扩大养殖厂了。”
王立冬点头道,“等货款回笼,年底前咱们争取把养殖数量扩大到1000头,明年年中,目标2000头。明年年底,争取存栏量超过4000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原西县和石圪节公社的肉铺子也相继开业,和王立冬预计的差不多,三家店铺,县城的销量最好,一天能卖出8~9扇猪肉,石圪节公社店铺排在最后,一天约能卖出3扇猪肉,加起来一天能卖出8~9头猪。
......
时间很快来到了农历腊月十八,田润生回到家,把一纸包放在了老爹面前,“爸,这是今年的分红,1500块。”
田福堂拿过纸包,打开看了看,1捆厚厚的大团结,“养猪场赚了多少钱?”
润生拿过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后道,“养猪场这半年一共卖了357头生猪,销售额是58698块。
肥料厂今年一共卖出去了6500袋有机肥,销售额是32500元。
去除这半年采购猪崽和饲料的费用,账上还剩下56000块。再减去这次分红的10000块,如今养猪场账上还有46000块。这些钱,姐夫说了,明年扩大生产用。”
“明年准备养多少头生猪?”
“争取到明年年底,猪场的存栏量达到4000头,肥料销售5万袋。”
田福堂忙算了算,4000头猪,按照批发价的话,一年收入有120万....5万袋有机肥,那就是25万,加起来有145万。
他家占了15%的股份,那就是21.75万,一年半时间,3000本金能翻72倍.....
“咳咳咳!”田福堂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润叶妈忙帮着老伴顺了顺背,“他爸,咋了?”
田福堂咳咳两声,“昨天没喝猪肺汤,喉咙有些不舒服.....”
润叶妈道,“今天炖了猪肺汤,我去帮你装一碗。”
“嗯,用大碗。”
润生抽了两口烟,“爸,明天我要跟姐夫一起去趟省城。”
“去省城作甚?”
“姐夫去省城接兰香,顺便买电视机和缝纫机,让我跟着搭把手。爸,要不咱们家也买台电视机吧?”
“电视机票可不好搞,少安哪里弄来的?”
“说是从朋友那弄来的。我想要,可以帮忙弄一张。”
田福堂犹豫了会道,“算了,年前肯定来不及了,等过完年再说。对了,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省城。”
“爸,你去省城作甚?”
“你二爸升官了,我去看看他去。”
润生诧异道,“二爸升官了?现在是什么职位?”
田福堂一脸骄傲道,“你二爸如今是黄原市二把手了。”
润生惊呼道,“二爸是咱们黄原市专员?这跳了几级啊?真的假的?不都是一级一级升的吗。”
田福堂笑着道,“今天你二爸亲自打电话到的大队部。这种事你二爸怎么可能开玩笑。”
润生道,“爸,那你的官是不是也能升一升?不是有句老话,叫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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