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唯有仁至义尽
两个人喝茶,修夫人又说:“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自己安全才能抗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孤注一掷。陈老板,你记住,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不把后路安排好,千万不要盲目冲锋,日本鬼子抓住你的要害,你会不堪一击。”
陈宝祥心悦诚服的点头:“我知道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全都记住了。”
修夫人长叹一声:“其实以前我也不懂,总觉得自己一腔热血,往前冲就是了,大不了头掉了碗大一个疤。但现在我明白,只有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盲目向前冲只是一个死,日本鬼子的子弹不长眼睛,秋风扫落叶一样,扫到哪里死到哪里。中国人过去就是目光短浅,根本不明白,随着时代一起进步,才能更有效地杀鬼子、保家乡,这是考验个人智慧的事情,绝对不能一概而论。”
陈宝祥越来越觉得,修夫人这样说的时候,犹如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对阵之时镇定指挥,从容调度,决胜一方,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他才觉得生命有了真正的价值。
修夫人交给陈宝祥的技巧很重要,那就是做该做的事,不管这件事结局如何,他都要最大限度贡献力量,在另一个层面帮助南方军,而不是撒手不管。
只要能打鬼子,成功的消耗鬼子的战斗力,都算是自己的朋友。
“陈老板,我就知道你会左右为难,这就是济南人的脾气,大局面前从不怯懦,小事面前犹豫不决。你大概觉得,如果不全力以赴帮忙,就对不起具老板和宏济堂的大夫们,对不对?”
陈宝祥点头,自己没有说出的话,被修夫人一语点破。
他的确是这样,宏济堂救了修夫人的命,无论如何他要还这个人情,不然,心里不安。
“”我只是觉得,能帮忙的时候一定帮忙,但必须阻止他们盲目送死。同时,在朱俊的身份明确之前,也不希望他们跟朱俊决一死战。
修夫人长叹一声:“你这样做恰恰就是把自己困死了,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但其实你跟这场战争毫无关系,既不属于南方军,也不属于八方面军,对不对?”
陈宝祥点头,这就是他最难受的地方,明明可以站在岸上不下水,失了自己的鞋,但偏偏因为济南人豪爽、仗义的一面,只得咬着牙下水,帮助南方军去解决这个麻烦。
“陈老板,我告诉你吧,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在战争面前,你必须狠下心来,不要顾及面子,只看对错。你帮他们杀了朱俊,恐怕就会坏事,要想报恩,以后还有机会,还有很多种方式,暂且把这件事放下,就按我说的,你把日本军部里面的情况写清楚,交给南方军,至于朱俊的居住房间,就说自己不知道。”
陈宝祥苦笑一声:“我在一楼看见他,的确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也没有办法打探。”
修夫人笑了:“这就对了,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总不能胡乱编造一个,你只说实话,问心无愧,这就够了。”
陈宝祥离开小院的时候,他觉得,在自己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以后可以报恩,现在战争胜利要紧,他绝对不能因私废公,耽误了朱俊的大事。
朱俊这一次拍摄了日本人的北方计划,交给俄国人,一定能够帮助北方克制日本人,或许下一次,朱俊还有其他更高级的情报传递出来,对于整个亚洲战场的形势,有决定性的作用。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杀朱俊?他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切似乎就一目了然。
他让修夫人赶紧回去,关门休息。
修夫人微笑着:“我看你走,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至少在我视线之下是安全的,不跟任何人结仇。”
陈宝祥离开正觉寺街,心上压的石头似乎轻松一些,但他明白,凤凰公馆那件事非常棘手,并且关系到修夫人提到的八方面军线人网络,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解除修夫人的麻烦。
其实之前很多济南人都想不到,像凤凰公馆那么小小的一个地方,竟然会囚禁着大人物,日本鬼子的八大公馆,深深扎在济南大地上,足以证明,日本鬼子里面有能人,他们知道如何控制这座城市。
他走在路上,眼角余光仔细观察那些暗探,希望能记住其中几张陌生人的脸,到时候刺杀,有的放矢,效率更高。
他始终认为,要想削减日本人的战斗力,这种零星刺杀还得继续下去,或许有一天就能刺杀日本的中高级军官,让他们的军队指挥体系,土崩瓦解。
现在他心里有了主心骨,知道自己做的事,对战场形势举足轻重非常重要,朱俊留在日本军部,只有他能自由出入,让各种情报迅速传递出来,没有他,里外沟通不畅,外面的人就像瞎了眼一样。
他拐了个弯,走到日本军部那边,忽然发现,右侧屋顶上趴着两个人,正举着望远镜向军部里面的小楼观察。
他躲在街角,等那两个人看了一阵,落地的时候,他才发现,其中一个就是宏济堂的伙计,另一个是里面的大夫。
他跟着两个人走了两条小巷,追上他们,那个伙计脸色很不好看:“陈老板,我们等不到你的消息,或许你是不肯帮忙,现在我们有办法自己解决。”
陈宝祥陪着笑脸,对方这样说,只是气头上的话,如果他能把里面的鬼子分布情况画出来,也便于南方军进攻。
他们一起向东走,路口有一个馄饨摊儿,三个人坐下吃馄饨。
陈宝祥明知道对方十分抗拒,但还是认真的分析情况“你们现在就这样冲进去,肯定是死路一条,你观察的比我看得更仔细,高处的狙击手弹无虚发,将会造成很大伤亡,不管从哪个门口进去,都会遭到机枪扫射。朱俊不是个死人,不会任你们摆布,就算找到他,也可能发生双方对射,短时间内不能解决问题,日本鬼子的部队很快就围过来,让你们插翅难逃。”
伙计冷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我们就根本不该去杀朱俊,让他逍遥法外,出卖了南方军,还能好好活着,这就是我们的耻辱。”
陈宝祥摇头:“不是耻辱,只不过我们在摸清情况之前,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只会让自己蒙受更大的损失。”
那个大夫冷笑了一声:“这你就不用管了,是我们的事,古往今来,凡是交战,哪有不死人的?如果我们的死能唤起四川高层的注意力,派兵打过来,解放山东,我们的死也死得其所。”
陈宝祥不想讲这些大道理,毕竟都太空泛了,根本没有用。
“朋友,你想死,没有人拦着你,可你们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这会让鬼子更警惕。你们真的想刺杀朱俊,那最好采纳我的意见,等我知道他住在哪个房间,再带你们混进去,就说是我米饭铺的伙计。”
对面的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连连摇头,看起来他们并不认同陈宝祥的意见。
毕竟这两个人是职业军人,经历大大小小的战争几百次,自认为战斗经验丰富,而陈宝祥不过是济南的一个厨子,既没有实战经验,又没有战术思想,他们绝对不会听陈宝祥的。
“二位,我已经好话说尽,如果你们能等下去,我就继续打探消息,如果等不下去,我把日本军部的内部图纸画给你们,到时候你们找人也方便。”
两个人点点头,伙计从口袋里掏出纸和铅笔,陈宝祥小心了画出了日本军部里面的防务布置图。
尤其是狙击手出现的地方,他重点标明。
这是最重要的事,哪怕漏下了一个狙击手的隐藏地点,损失就大了。
他把那张纸交给伙计,伙计仔细看了看,向他挑了挑大拇指,表示认同。
“陈老板,感谢你提供帮助,不管我们这件事做到什么样,你都帮了大忙。”
陈宝祥苦笑,他实在无法达到对方的要求,也不想眼看着朱俊被杀,南方军做事死板教条,实在不可取。
“二位,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们说,现在朱俊有没有把情报交上去?”
两个人愣住,朱军已经投靠日本人好几天了,看样子应该是交上去了,所以才受到优待。
“二位,既然到现在你们的关系网还没有被破坏,照我的看法,他并没有把资料交上去,跟你们想象的完全不同,不如再等等看,如果他的确做了叛徒,心甘情愿投靠日本鬼子,就刺杀他,绝不轻饶。如果他交了假情报,为了另外的目的跟日本鬼子周旋,你们杀了他,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那个大夫又是一声冷笑:“胡说八道,他费了那么大工夫,跑进日本军部,到底为了什么?如果只是为了送假情报,派个人送来,也比自己亲身过来要好,他的想法很独特,我们只能判断,他拿着南方军的情报网做投名状,已经投靠了日本鬼子。”
陈宝祥只想劝阻这两个人,不要给朱俊判死刑,至少陈宝祥认为证据确凿,才能展开刺杀行动,不然的话都是草菅人命。
“陈老板,这件事你真的不要管啦,我们或许已经不需要你的情报,直接进去,痛痛快快杀敌立功。”
陈宝祥摇头:“那不可能,你们想杀敌立功,日本鬼子想守株待兔,双方交手就是一个死。”
那个伙计急了:“陈老板,我已经说过,不需要你提供其他资料了,你怎么觉得我们一定会死?这些兄弟们身经百战,经过仔细挑选,只要上了战场一一”
陈宝祥皱起了眉头:“这不是战斗力的问题,而是你们身在前线,这件事却没有选择权,这不是战争,而是儿戏。”
陈宝祥已经说的如此清楚,伙计和那个大夫却仍然听不进去,他们大概觉得,自己是南方军的精英,对付这些普普通通的鬼子很有把握,一个回合下来,就能摧枯拉朽结束战斗。
只有陈宝祥知道,日本鬼子的战斗力量相当了得,一旦中国人轻视他们,就一定会遭受重创。
“陈老板,吃过馄饨我们就回去,你在家里老老实实等我们的好消息。”
陈宝祥摇摇头:“你这是去送死,怎么也等不来好消息,还是算了吧。”
他们之间起了争执,至少陈宝祥据理力争,就是想提醒他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不然的话,这一场战斗,日本鬼子就能笑歪了嘴。
正在吃馄饨的时候,有人从北面过来,也坐在桌子前。
陈宝祥眼光一扫,这三个人里面,坐在正中的就是传武,另外两人则是他见过的同伴。
三个人刚坐下,还没有招呼老板煮馄饨,直接就掏出手枪,顶住了陈宝祥等三人。
传武紧盯着那个伙计:“朋友,我们想知道,南方军在济南的两个军火库在哪里?兄弟们要干活,没有成熟的家伙,得借点武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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