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双战线，法律与战争（十七）

　　亚洲国际法庭的宣誓场所在新建城的亚洲国际法庭总部，由于时间有限，所以本着‘坚固、实用、快速完工的’理念，采取钢筋混凝土框架模式修建的一座四层建筑。

　　宣誓厅内悬挂着亚洲国际法庭的徽章。何锐在借用别人智慧方面从来不会觉得有任何羞愧，徽章采用了另一个时空的联合国徽章。

　　一幅以北极点为中心、方位角等距离的平面投影世界地图。图案由交叉的金色橄榄枝组成的花环相托，与白色水域交相映衬在淡蓝色背景上。地图的投影范围延伸至南纬60度，纬线由五个同心圆组成。

　　每一位宣誓人，以及亚洲国际法庭的观察员胸前都佩戴着拥有独一无二编号的亚洲国际法庭胸徽。宣誓人们跟着亚洲国际法庭主席团主席赵天麟作出了自己的宣誓。

　　‘我宣誓，本人遵循全人类的文明与正义，与野蛮与邪恶斗争。采取我认为对人类有益的观点，不因任何宗教、国籍、种族、政治或地位不同而有所差别，毫无差别的向全人类社会奉献我的知识与判断。即使面临威胁，我的知识也绝不与人道相违。

　　我兹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誓言。’

　　宣誓结束，何锐率先鼓掌。随即，观礼人群中响起了掌声。有些人，譬如已经抵达中国的匈牙利外长的掌声就格外响亮，而英国方面的人员鼓掌的时候就显得很是无奈。

　　何锐并不想喧宾夺主，此次他必须前来，却仅仅是前来而已。一众宣誓后的法学专家们，在赵天麟教授带领下，沿着观礼者坐席中间的通道走向亚洲国际法庭的大门。当法学专家们坐过之时，所有身份并不一般的观礼者们都起身，向走在通道上的法学专家们鼓掌。有些人甚至欢呼起来，想这些即将踏上战场的战士，即将向恶魔发起冲锋的勇者们表达了敬意。

　　在宣誓的时候，宣誓厅对外的大门紧闭。此时，警卫们拉开了大门，法学专家们穿过大厅，从建筑大门走出。大门外的台阶下已经挤满了人，警卫们努力将充满热情的人群拦在外面。最前排的是记者们，他们手中拿着照相机与摄影机，看到法学专家走出来，更是奋力向前，想从这些专家中得到第一手消息。

　　赵天麟教授站在台阶上方的发言台前，向着台阶下的人群大声宣布，“参与到亚洲国际法庭的人员都完成了宣誓仪式。审判正式开始进行，委员会将按照之前的定期发布，将最新的流程消息告知外界，也欢迎其他人对我们的工作进行监督，并且提出建议。”

　　等赵天麟说完，警卫稍稍放开了对人群的阻拦，记者们纷纷涌上台阶，开始对着这一批法学专家们提出问题。

　　法国记者们将法国法学专家路易士教授团团围住，“教授，您对对于正式开始审判有什么看法。”

　　路易士教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宣誓词中，我们已经不代表各国的利益，而是代表人类的文明与正义。但我们法兰西文明创造出的正义理念不仅是我们法兰西独有，而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典范。我的工作并不是为法兰西共和国谋取利益，而是将这种文明的理念传播到整个人类文明社会中。我相信，人类文明一定能够通过对法兰西的了解得到更大进步。”

　　德国记者们则向柏林法学院的容克教授提出了相同的问题，容克教授神色严肃平静，“德意志文明的理性精神一直引导德国前进。我将以德意志严肃认真的理性主义思维投身此次审判，让罪行得到符合人类文明与正义的审判。”

　　光子则是日本记者团的首席代表，她走到平丰盛教授面前，“阁下，亚洲国际法庭公布的内容显示，您是经济赔偿委员会的召集人。除了这个职务之外，您还被委任了其他的新职责么？”

　　平丰盛教授微笑着对日本记者们答道：“亚洲国际法庭是一个学术机构，这个机构中并没有委任，而是采取了提名制。到现在为止，我只通过了经济赔偿委员会的提名。”

　　“这个经济赔偿涵盖的内容有哪些？”光子赶紧追问道。

　　“经济赔偿是对屠杀带来的损失进行经济方面的评估。由于亚洲国际法庭并没有对英国拥有管辖权，所以评估更多的是学术讨论，以及学术创新的。我现在可以讲述的只有两条，首先是澳新军团必须对被屠杀的民众以及民众家属进行赔偿。第二，中国政府为了亚洲国际法庭的运作提供了大量垫付，用来支付各国法学专家到中国的旅费，住宿费等费用。等战争结束后，这部分费用要由英国来承担。”

　　不少日本记者们有些愕然，其他记者们则笑出声来。对于记者来说，他们能理解这种看法没有原则性错误，但在现实角度，这看法的确有些搞笑。

　　光子则继续提出了问题，“阁下，您认为在这次审判中，世界能看到一个什么样的日本？”

　　平丰盛教授坦然答道：“我们日本法学人士必将让全世界看到日本对义理的看法与研究，将日本对于文明与正义的理解展现给全世界。”

　　各国记者先对本国的法学专家们进行着采访，之后才开始采访其他国家的法学专家。英法美这样有着较强工业实力的国家，记者们都架设起将信息尽快传回本国的无线电接力系统。一个小时内，采访内容都送回这些国家，并且通过广播电台进行了传播。

　　美国报纸媒体在这几个月内对于中国表达了相当的不满，因为中国不仅组织亚洲国际法庭来审判澳新军团，同样对美国的种族屠杀的野蛮本质进行居高临下的批评。虽然在遣词造句方面，亚洲国际法庭方面的谦辞造句非常文雅，可这样文雅的语言所宣布的内容则十分尖锐，‘美国因为自身的文明程度低，没有资格参与文明世界组建的亚洲国际法庭’。

　　遭受到这样的蔑视后，自觉得遭到侮辱的美国民众对中国，对于华人表现出了相当的不满。所以纽约等存在chinatown的城市内，警察局都接到了命令，如果出现冲击以及攻击在美国少数中国人的局面，美国警察们需要维护秩序。确保中国人的人身安全以及财产安全。

　　因为《排华法案》，中国人在美国的数量很少，而且只能从事非常边缘化的职业。所以中国人都在城市聚居。自觉受到侮辱的愤怒美国人开始聚集在chinatown外，开始对关门闭户的中国人进行谩骂的时候，警察们就出动了。

　　以往美国警察出动，是对中国人进行勒索，敲诈，殴打。现在这帮警察们看向中国人的目光依旧不怀好意，但是美国警察们不得不承担起保护中国人的职责。

　　欧洲记者则早就准备好了采访，他们中一部分租下了Chinatown内的房屋，或者是chinatown外的房屋，拿着相机准备拍摄。

　　果然，美国警察们虽然盯着白人暴徒，却没有实施驱散。眼看聚集的白人们有散开迹象后，警察们也撤离了。就在此时，好几股白人又加入了没有完全散开的愤怒美国白人的行列，看到没剩下什么警察，新赶来的白人们拎着棍棒，拿着石块袭击了chinatown。

　　欧洲记者立刻兴奋起来，他们不断拍下暴徒们用石块砸碎玻璃，用棍棒袭击中国人的照片。记者们也许同情美籍华人的遭遇，但是更令记者们兴奋的是，他们搞到了大新闻。

　　以往，暴徒们袭击中国人并不会遭到警察的制止。美国警察们会把这种殴打看成一种消遣，往往等到袭击结束后，自己再上去踹中国人几脚，并且把美籍华人抓取警察局进行罚款。

　　即便是比较有正义感的美国警察不会一起参与到殴打袭击之中，也会说些‘中国佬’滚出美国的话。

　　但是这一次，美国警察们居然又折返回来维持秩序了，这让习惯欺负中国人的美国暴徒们很讶异。这些欺软怕硬的家伙们虽然不敢殴打那些佩戴枪支，对于袭警人员疯狂开枪的警察。但是他们也不认为非得离开，白人暴徒们一边表示自己对于美国警察并无恶意，一边不解的询问，“为什么不能揍中国人？”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美国警察竟然让这些白人‘赶紧滚蛋’。好汉不吃眼前亏，白人暴徒们的确再次散去。看到这些的欧洲记者们一边写着新闻报道，一边准备着拍摄美国暴徒针对美籍华人的下一次袭击。

　　欧洲记者们的判断是正确的的，当警察再次散去后，白人暴徒又突然聚集起来，开始了行动。不过暴徒们的确感觉到了一些与之前不同的感觉，所以他们这次采取了速战速决的方式。打砸抢烧，变成了‘打、砸、烧’。

　　玻璃窗被砸碎，中国人无论男女遭到了殴打，房屋被点燃。白人暴徒们干完后，立刻撤离。在警察们赶到前，跑的无影无踪。

　　但这些都被相机忠实的记录下来，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向欧洲发送。4月6日，这些新闻就在欧洲报纸上被刊登出来。由于胶卷需要冲印，而且没办法如同无线电一样以光速传递，即便是送上最快的从美国东海岸港口出发到欧洲的船只，也需要好几天才能到达。所以欧洲报纸在幸灾乐祸的报道了美国开始暴力排华的新闻后，都补上一段，‘本报关于美国暴力排华的新闻照片，将在n日后刊登。’

　　尤其是英国媒体，在这方面非常主动。大家都是搞媒体的，非常清楚转移一个大新闻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制造出另外一个更大的新闻。当下中国无疑站在了世界媒体的中心位置上，那就用美国开始暴力排华的新闻，把中国从世界新闻媒体的中心赶下去。

　　此时的美国总统是约翰·卡尔文·柯立芝。白宫的顾问团队，以及美国学界已经向柯立芝总统提出了防止出现攻击中国人的建议。这些精英们已经注意到，如果中国方面刚‘污蔑’美国是一个野蛮的，充满种族主义以及有着种族屠杀的不文明国家，美国立刻爆发针对于本就数量稀少的华人的暴力袭击乃至于屠杀行动，而美国政府又对这样的行动视若无睹，完全无力阻止。那就实锤了美国并没有称呼自己是个文明国家的资格。

　　柯立芝总统是美国第30届总统，他对于美国自然有足够的理解。对于美国的本质，柯立芝总统其实不觉得中国方面的指责有什么问题。美国就是一个充满种族歧视，乐于种族屠杀的野蛮国家。

　　所以柯立芝总统对于这些精英们的建议很无奈。美国的联邦制决定了，美国各州州长与美国总统之间没有上下级关系，别说撤一位销州长的职务，美国总统连一名镇长的职务都撤销不了。既然是选民们选出了自己的政府，也只有选民们才能撤销民选政府人员的职务。

　　如果总统要州长们做出符合国家利益的决定，并且切实履行。譬如，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刻真正保护美籍华人，需要得到国会中的参议院与众议院的支持。否则，总统令即便发到了各州，各州州长也没必要非得执行。

　　还有一个问题，美国联邦制决定了美国只能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做出反应。总统并没有办法针对美国国内并未发生的事情发布预防性的命令。不过此时美国正处于柯立芝繁荣时代，柯立芝总统有着非常高的人气，所以共和党出身的柯立芝总统还是通过共和党的人脉，进行了一些准备。

　　1925年的美国共和党是一个比较改良主义的北方政党，民主党则是以南方州为主体的保守主义政党。华人大多数居住在美国北方，所以柯立芝总统觉得都打了招呼，应该不会出大事。

　　以美国的野蛮传统来说，对Chinatown的攻击的确谈不上大事。但是白宫方面以及美国学术界已经敏锐的发现，欧洲媒体正在推波助澜，要将这么一件事宣传成一件大事。

　　4月7日，柯立芝总统一大早醒来，美国国务卿，参众两院的共和党党鞭都已经到了白宫。柯立芝总统是被叫醒的，他的衣服虽然整齐，但精神萎靡。困倦让柯立芝总统感觉注意力无法集中。

　　柯立芝总统的国务卿弗兰克·B·凯洛格是议员，也是一名著名律师。看着总统萎靡不振的样子，感觉到忧心忡忡的凯洛格国务卿选择了非常有刺激性的发言，“总统先生，如果我们不能有效应对这次危急，我们在欧洲大战中付出那么大代价构建起的国际形象很可能化为乌有。”

　　听到国际形象，参议院党鞭神色中有些不屑。不过是一些美籍华人挨打，怎么可能毁掉美国的国际形象？中国人不是现在才遭到歧视，而是上百年间一直遭到歧视与迫害。

　　不等参议院党鞭开口，众议院党鞭笑道：“难道中国会对美国宣战么？”

　　美国的参议院是元老院，参议院都是各州德高望重，势力强大之辈。众议院是人民院，按照人口比例选出众议院。从选民比例而言，那点美籍华人在众议院的议员看来毫无意义，完全没有理由为了华人被迫害而得罪广大选民。

　　倒是柯立芝总统听到这话后来了点精神，他有些理解国务卿凯洛格的看法。美国在欧洲民众眼里本就是爆发户，中国政府指责美国这个国家很野蛮，1921年还搞出了针对黑人的屠杀后发生了排华行动，美国在欧洲眼中的形象就会成为野蛮的暴发户。

　　所以柯立芝总统说道：“现在城市规模迅速扩大，城市人口暴增。各个城市都面对警力不足的问题，我们总不能动用国民警卫队来保护中国人！凯洛格，这需要时间！”

　　凯洛格点点头，却向参众两院的共和党党鞭讲述起了历史。美国通过在欧洲大战中的付出，以及美国的强大国力，收获了《华盛顿海军条约》的成果。在华盛顿海军条约中，美国拥有了与英国一样份额的海军比例。从此，美国成为了世界海军强国，拥有了被世界列强承认的实力。

　　“两位先生，如果中国人遭到种族屠杀，而联邦政府无力应对。欧洲民众对美国的看法，将回到南北战争之前的水平。那时候的美国，可是一个蓄奴合法的国家。”

　　参众两院的党鞭完全有能力理解到这些，不过他们看问题的视角与主持外交的国务卿不同。现在的美国当正处于‘柯立芝繁荣’时代，两位党鞭很清楚，柯立芝政府在政治上主张小政府，以古典自由派保守主义闻名。在政府功能上推行节约政府开支、减税和无限制地扶植私人大企业发展的政策。这种小政府削减政府的执政理念无疑削弱了城市治安建设，造成了警察数量不足。

　　而且美国有《排华法案》，如果花费国家的资源专门保护中国人，这样的行动会遭到国会两院的反对。在这方面，柯立芝总统本人的看法才是符合美国国内政治局面的方式。

　　国务卿凯洛格见两位党鞭的国际视野如此鼠目寸光，索性把话挑明，“两位先生，如果美国政府完全不考虑对华贸易，我们当然可以无视新一轮的排华。如果美利坚还想进入中国市场，美国国内的排华行动必须终止。我个人建议，两位先生如果要在参议院与众议院讨论此事，不妨向议员们提出这个观点。”

　　听到国务卿将美国国内排华与中美贸易联系到一起，两位党鞭暂时不吭声了。柯立芝总统感觉事情的确有些意外，他当然支持美国扩大中美贸易，所以问道：“凯洛格，你认为何锐政府会限制中美贸易？”

　　国务卿凯洛格果断答道：“总统先生，我希望不会。但是何锐政府与之前的中国政府完全不同，我认为他或许会采取令我们大吃一惊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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