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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床底有人


陈少卿来的很快,他长得秀气,骨架子也小,衣裳一换是有几分像爱男装的女子。

诊脉搭脉不到半晌,他眉头打了个巨大的疙瘩结。

“她这伤是旧来脚腕的伤,叫人好好伺候着吧,少说一两月不能下地。”

随手写了一张方子,递给容毓:“去抓药。”

容毓眼神示意他:我?

陈少卿翻白眼:就你!

活该,大半夜把我折腾出来送人情。

蒙宠观察着陈少卿:“姑娘怎么没有耳坠印子?”

陈少卿手一停,腹议着老东西观察真细。

“我从小在江湖行医,首饰多一件,小命短一天,戴那作甚?你要是不信,请别人来。”

夕月笑着,“小大夫的手法好极了,我腿上的夹板要多久才能下?”

陈少卿擦擦手,“十天之后我来复诊,看情况再说。”

他环顾四周,站了不少人,眉头一蹙,“你屋里放这么人伺候吗?”

“没事都出去转转吧,老围在这又不能施法,她不还得一点点好吗。”

陈少卿嘟嘟囔囔的去了,等人都走净了,屋里只剩夕月和蒙宠两个人。

蒙宠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说一句也不行啊。”

夕月眼圈有些红,“疼呢。”

蒙宠坐在她身边,“且忍忍,大夫说了最多两个月,你就能和往常一样去跳舞了。”

夕月别过脸。

“大人待我好,我心里知道,只是嘴里发苦。”

蒙宠捧来一碗糖,“挑一颗尝尝?”

夕月捻了一颗上好的,她手指细腻白皙,夹着糖块好看极了,慢悠悠含进嘴里。

“眼看年关了,这糖也出了不少新花样。”

蒙宠坐在她的身边,

“等到了年关,我给你买几个丫头小子回来唱曲,再放两个烟花,过个自在年。”

夕月眉头一蹙,含着两汪泪,攥着蒙宠的袖子。

“这一晃,我与大人都相识五年了。”

蒙宠把她揽进怀里。

夕月继续柔声细语的说,

“我上次腿伤,春凤楼不要我,是大人救了我。”

“这次腿伤,依旧是你在我身边,夕月心里明白,是大人疼我呢。”

“大人,让我进宅子吧。”

许久没听到回话,她直起腰,看着蒙宠。

“大人。”

她两眼含泪,我见犹怜。

但蒙宠却眉头紧锁着,“这件事,我从前与你说过。”

“春凤楼我扶你做鸨儿,赚多少银子要多少花用我都由着你,外头的自在不比院子里强?”

夕月眼眸一垂,落了泪。

夕月:“大人...纵使院里有千般不好,也比在这好,你再疼我一回吧。”

蒙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夕月啊,你实在单纯,我也就爱你的单纯。”

“院里女人耍心眼玩手段,万一你也学了,我要费多大功夫才能再找到一个夕月?  ”

“还是在这吧。”

“再说者,春凤楼也有人一掷千金只看你一舞,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并不想看夕月,兀自起身理了理衣裳。

“今天晚上这个小偷实在不该出现,你要好好整治一下这楼里的规矩,掌柜不好露面,你这二把手的得当起家来。”

夕月撑在床上,看着他从衣橱里换了一件长袍。

那件被妆面蹭脏的,被随意丢在自己的身上。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件衣裳差不多,穿腻了随手扔了就是,反正也不是什么昂贵的料子。

蒙宠:“明天,你去给我买两身缎子面衣裳备在这,这粗麻的实在不舒服。”

夕月突然说话:“大人,我那从出生就被丢弃的女儿...”

她声音呜咽,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可帮我找到了?”

蒙宠沉吟半晌,转过头。

“这件事我也与你说过,府衙的人力物力都有限,我不好仗着身居高位就擅自挪用。”

“不过我会帮你留意的。”

他噗嗤一笑,“你放心,你这春凤楼的位置啊肯定有人继承。”

夕月慢慢攥紧拳头,细嫩的小脸涨得通红。

“说到这,我倒是有些想法,春凤楼春凤楼,凤字太大,我们撑不起,不如改叫春风。”

蒙宠把腰带重新系上,听见她说话还愣了愣。

蒙宠:“人家都言世家子弟春风得意,这地方有什么好...”

一抬头见夕月脸色不太好,他才改了口。

“想改就改吧。”

夕月微微颔首,眼里几乎是冰冷的。

“多谢大人恩典。”

她指着门口的柜子,“那最上面的抽屉里,有你常在府里用的香薰,点了再回家吧,别惹夫人心烦。”

夕月面无表情,翻了个身看着床顶,身后大门砰的关上。

她默默落了泪。

心里是恨还是怨呢,

她当时几乎要冻死街头,是蒙宠救了她,还帮她走到今天的位置。

可这么多年把她扣在春凤楼里算个什么呢?

苑福宁趴在床底,听着外面几乎没有动静,零星有些吸鼻子声。

慢慢挑开床帘。

“那个...”

“啊!”

夕月被她吓了一跳,慌忙别过身子,擦了擦脸,手忙脚乱的。

苑福宁站在床边,搓着手。

尴尬。

夕月:“叫你见笑了。”

“我给你洗个帕子。”

两人同时说话,苑福宁拿起她床头的一张薄帕子,凉水里浸了再拿给她。

苑福宁:“擦擦脸。”

夕月小腿不敢动,靠在床头,想了半晌。

“现在春凤楼上下戒严,那个小偷还没抓住,你出不去。”

“要是会些轻功,从这个窗户可以翻到房顶,越到对面的楼上就好走了。”

苑福宁坐在她对面,“不急,一会儿陈少卿再回来,他会翻墙,我就扮成他的模样往下走。”

“你背后的人是蒙宠?”

夕月垂着眸子,盯着指尖。

“是他,可也靠不了几年了,这次扶我做花魁是为了和玲珑打对台,玲珑是杨家的人嘛,他看不惯。”

苑福宁忽然问:“这些事情,蒙宠有没有参与?”

夕月一怔。

“大抵是没有的,我从来没在宴会上见到过他。”

苑福宁:“那玲珑呢?”

夕月蹙着眉,“玲珑现在也才十几岁,五年前她还是孩儿,只是倒酒的丫头罢了,俞先生还给她买过糖呢。”

苑福宁站起来,背着手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玲珑的花魁夜是谁买去了?”

夕月:“是个神秘人,玲珑被打包送到他的府里,现在还没回来呢。”

苑福宁犹豫半晌:“我想见见她,你能帮我吗?”

夕月颔首,“可以。”

“但是我想托你找一个人。”

她正色,“十五年前,我生了一个女儿,但生下来就被鸨儿抱走卖掉了,我只见了她一面...”

“我想求你帮我找找她,我知道你或许有办法。”

苑福宁转过头看她,“她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

夕月垂着头,眉头紧锁拼命的回想着。

那年她是名头最盛的舞女,但不知怎么就有了身孕。

来得好啊。

她正想借着这个孩子,退出春凤楼。

可那年胳膊就不过大腿,孩子一出生,鸨母只给她看了一眼就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生而不养,其实她对那孩子没有太大的感情牵绊,只是年岁越来越大,她不可能在春凤楼待一辈子。

蒙宠更不可能待她一辈子。

那就要另寻出路。

夕月深深呼吸一口气,“那个孩子没有什么印记,但娘胎里就弱,长得和我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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