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参谋旅行（下）
尽管众人皆抱怨，然而心中清楚，虢国在周王心中，甚至不如狄戎。
犬戎当年受周平王外公西申侯勾连，偷袭并追杀周平王之父周幽王，从而扶持周平王上位为天子；因而西申侯虽有杀父之仇，却也有拥立之功。
而虢公则怂恿周幽王废掉周平王太子之位，更是在外公西申侯拥立自己为王之后，怂恿父王进攻西申国试图斩杀周平王，只是他没算到西申侯居然敢勾连犬戎。
最终虢公与父王周幽王双双在骊山下被犬戎所杀，而继任的虢公却又扶持周携王对抗周平王，若非晋侯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兵偷袭斩杀周携王，这场闹剧要闹到什么时候犹未可知。
然而两王并立的局面毕竟持续了20年之久，天下长期有着两个天子，这让周天子权威扫地，因而周平王对虢国长期以来就只有仇恨，全无感激。
哪怕在周携王死后，虢国仍然带头领着一众幾内诸侯明里暗里对抗周平王，这让周平王如何不恼？
没有亲率周王室大军，协同秦晋卫郑联军共讨虢国，多亏了幾内诸侯和周室众位大夫反对，否则虢国多半有灭国之忧。
没有得到周天子的邀请，郭猛等人只能下车步行入城，奔向虢国会馆，打算洗漱一番后，再待周王接见。
只是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天，已经饱食一顿并沐浴更衣的使节团成员们根本没收到入宫消息，穷极无聊的郭猛干脆带人在会馆周边进行巡游，同时大造声势。
“虢国使团抵达洛邑。”
郭猛命人将绣有虢国纹章的大旗高高竖起，如同打更人一般，绕着虢国会馆高声呼喊，告知众国人，来者正是虢国使团，同时郭猛更是命令缭从附近购买大量饴糖，将饴糖不断抛入四周围观人群中，果然有不少人上前哄抢，一时间道路上热闹非凡。
只是这些国人忍不住要问：
“为何周王没有接见汝等？”
毕竟“两王并立”已是多年前之事，普通国人并非朝堂上兖兖诸公，操心于日常生计，对此事早已淡忘。
就这么闹了数小时后，数名褐衣使者匆匆赶来，将郭猛等人引荐入宫。
“吾计成矣。”
郭猛不禁一阵阵得意，周王终究不敢放任郭猛在城郭内大肆张扬，或者说，周王毕竟上位不正，如此慢待重要公爵之国的使节，多半日后遭人非议，甚至于史官处留下一笔也未曾可知，哪怕虢国长期得罪于他。
郭猛等人在使者的引领下，终于跨入王宫，只是众人甫一跨入大门，便是大惊。
这个王宫面朝城郭一侧倒是富丽堂皇，很是羡煞虢国使团众人，可是内里却已经是陈旧不堪，更有涂漆剥落，露出木梁原来的颜色。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败絮其中’？”
哪怕虢国国用日蹙，王宫的日常保养和维护也不至于如此糟糕。
而周室王宫铺砖地面多有破损，破损之处也不过是用土灰填充，行走之人稍有不慎，便是满脚灰泥。
而当郭猛等人踏上台阶，更是发觉情况不对。
“条石都裂开了啊？”
洛邑四周最不缺的就是山，郭猛一路行来，路过的采石场何止一个两个，若有心维持，大殿之外的台阶断无可能保留破裂之石，毕竟这有损王室颜面，破坏王室尊严和权威。
除非国库之中再无存银，否则当无可能如此摆烂。
只是……周王室没钱了？
一瞬间，郭猛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债台高筑”这个成语，周王借了富户的钱帛，到期了却无钱归还，结果被债主追债，周王只能藏在高台上躲避；然而这位狼狈不堪的周王乃是周王室最后一位周王，时间更是战国中后期，那会连决定秦赵天下归属的长平之战都已经打完，离秦始皇一统天下都没几年了好么。
难道仅仅在周平王这会，东周第一位周天子的时代，周王室的用度就已经如此拮据了？
带着这种心思，郭猛不知不觉间更是挺直了腰杆，原本对周王室的防范，一瞬间消失大半。
——一叶落而知秋，周王室财政只怕已经出了大问题，而对于郭猛这种来自未来的穿越者，更是知道周王室在未来的500多年时间里，那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再无雄起之时。
到了战国时代，周王室的表现更像婚礼上的司仪，忙着为战国七雄的会盟增添人气，顺便收取一定的回赐礼金以维持自身的体面。
只怕周王室日益崩溃的财政，才是它始终无法复兴的真正原因吧。
只是管理周王室财政的司徒不知道是谁，怎么把周天子折腾到这份上了。
正当郭猛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身旁使者高喊一声：
“请虢国使者上殿。”
郭猛和副使赶紧正了正衣裳，扶了扶头冠，这才迈开步子，跨进了大殿。
“汝就是虢国使者？”
“臣猛拜见天子，奉父亲之命，向天子奉上白壁一双，马六匹……”
……
周平王并没有让郭猛在大殿之上待多久，简单询问几句虢国是否国泰民安，便示意郭猛退下了。
而郭猛则很是认真看了眼周平王，皓首苍颜，垂垂老矣，想来属于他的时代已经不长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司马懿这种超长待机的主的。
被周平王匆匆赶走倒是在郭猛和副使的预料之中，毕竟虢国跟周平王长期对着干，周平王能召见郭猛等使节已经算是颇有政治家气度了，而急匆匆让郭猛等人离殿，则是要向世人说明，周王室仍然没有原谅虢国，大家勿要产生误解。
或许周平王认为如此表现，已经足以展示出惩戒之意，然而对穿越者郭猛而言，如此作态根本不伤分毫，反而看出了周王室此时的虚弱。
“遥想当年，齐公被鲁公诬告，周王可是不问究竟，将齐公直接烹杀的。”
“周王待吾等，也只能做此姿态罢了。”
离开王宫后，回到虢国会馆的郭猛看着颇为愤懑的副使，不得不好好安慰了一番。
“公子，温国大夫此刻也正好在洛邑之中，吾等不妨与其交流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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