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79）

如果当时叶青瑛在场，听到这番话必定是要翻脸的。

没想到两个人经历过这么多大场面了，到这时候燕临川还是老样子，要把他先撇开，救命之恩在别人那里举足轻重，在他俩这里，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了，谁还记得欠着谁一条命呢？也都不在意了。谁都没准备拿这个来说事。

救命之恩，也就是这种时候拿来增强一些说服力的幌子罢了，况且这幌子给叶青瑛可能并不是很有用。

卫影想了想燕临川说的话，觉得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糟了。叶青瑛要是把这个当一回事，也不可能会跟燕临川走到现在了。

所以卫影当时就很跟燕临川说，你真要这么说吗？叶青瑛不是这样的人。

后来一想，燕临川能不知道吗？连旁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燕临川自己肯定也清楚的很。

思来想去，卫影就翻来覆去的纠结了两天。燕临川本人都比他淡定些。

吴冀说给他三天时间，倒没骗人。三天之内都没有接近军营一步。

燕临川就在军营里和程夫人说说话，他不想叫程夫人担心，只说一切都没什么问题，并说这次回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不是也总说我在外面的时候你担心吗，这下回去了不就好了。正好我也累了，这仗是打不动了。”燕临川这两天都穿着一身素袍，在军营里晃来晃去，看起来非常闲适，程夫人只是听着看着，也拿不准这是不是她这个弟弟装给她看的。

朝中的事情她虽然不懂，但是程辉这个人她看透了，不是因为自己受到了怎样的对待，而是程辉从中做了太多并不光彩的事情，程夫人甚至无法想，这一次还是在自家人身上下手，尚且有那么多秘密他们一开始都不知道；那以前呢，程辉还有多少暗中操作的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真是想不到，程夫人有时候细想这些年的日子，忽然觉得程辉和以前相比起来几乎是换了一个人。

昨晚上燕临川不在，程夫人想到此，终于忍不住偷偷哭了一阵子，怕第二天给人发现了，也不敢哭太久。在皇城时还好一点，如今身心俱疲，还被当成要挟亲弟弟的把柄，程夫人再坚强也是不行了。

于是第二天，她就和燕临川说，“你走吧，别管我了。程辉能拿我怎么样呢？若是因为你而牵连我，那么他也躲不掉，除非把我休了。”

燕临川当时正在倒茶，一进门就忙得没坐下来，这会儿突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姐，看脸色没看出什么异样，就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在意一些，说，“你又在乱想什么？这话又是怎么说的，什么叫我不管你，现在还没怎么样，再说我回去了，也不一定就会被怎么样，我都想好了，到时候出来我就找个地方隐居去。”

他这么一说，程夫人都要气笑了，也没说别的，只说：“你真的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让你往好的地方想一想。”燕临川把茶泡好了端给她，“更何况这些又不是你的原因，不必往心里去。”

话是这么说，燕临川说服程夫人放宽心，把自己都快说服了。这事军营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只有卫影独自愁眉苦脸的，还要帮燕临川把军营里的事情打理好，大部分事情都分散掉了。于是两天一过，燕临川立刻就成了这军营里最闲的人。

闲下来的时候，他就没办法不想写别的事情。自己的事情尚且没个着落，燕临川算着日子，不知道叶青瑛那边进展如何了，到了没有、顺不顺利……甚至是，他不可避免的也会想到叶青瑛回来以后的场面。

叶青瑛会按照他说的做么？

是不是比起口信，写一封信留下来比较好？

写信的话又写些什么呢？

卫影多少次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都没从他皱着的眉头中解读出来点什么。一开始还以为这位终于有点紧张了，开始思考回去之后要面对的事情了，卫影还特别小心的不去打扰他。后来燕临川问他，他才知道这人脑子里居然在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终于卫影在他边上停下了脚步，看着坐在小土堆上发呆的燕临川，十分难以置信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想，直接就跟姓吴的回去了？配合那个什么调查？你不会不知道什么叫配合调查吧？是要关大牢的，你知不知道？”

燕临川一手支着下巴，看着远方荒茫茫地一片，整个人已经不能用淡定来形容了，好像一夜之间，他已经什么都无所谓，连寺里的和尚都应该来学学他放下一切的本事。

卫影甚至都想和他吵一架了，要不成打一架都行，但是燕临川压根也不理会他，他一个人倒像是在闹脾气，也觉得没意思，就没想着再说了，心想回了皇都还有别人能接应，要是处理的好说不定不会闹的太僵硬吧。

于是放任燕临川一脸无所谓的等着这三天过完。

但是老天爷好像格外不领情。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吴冀那边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卫影路过时，看了一眼军营外的方向，问道。

士兵道，“刚才另有一队人马到他们那边停下了，具体没看清，好像是那边又来人了。”

“来人？还来什么人？”卫影惊讶道，正要回去和燕临川说，还没到营帐门口，对方的人已经到了。

这回来的人明显是不想好的，守卫的士兵拦不住，对方直接亮出武器，伤了好几个士兵。

卫影大喝一声，一个箭步过去，拔刀拦下对方的一剑，这才勉强让一个士兵幸免于难。

“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卫影一声令下，周围的士兵速速上前，亮出兵器，谁知道来人完全不怕，几个人一拉缰绳，那高头大马嘶鸣一声，扬起马蹄压了过来。

“快闪开！”卫影把人往边上一推。自己迟了半步，眼看马蹄就要落下——

“将军——”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人影从半空中落下，燕临川刀背一出，直接将那人从马上打下来，然后飞身到马背上，缰绳一拉，将马整个儿调了个方向，卫影趁机侧身而出，好在没伤到什么。

有惊无险！

边上众人举着刀盾，松了一口气。

燕临川从马上下来，两步走到地上趴着的那人身前，长刀往地上一插，低头看了看，还好，这人还喘着气呢，于是他冰冷冷道，“谁叫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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