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64）

这信的最后落款是徐琴生。

卫影不知道燕临川回来之后会去哪里，这传书还是先给到徐琴生那里，徐琴生再托人送来的，虽然现在情况并不是很乐观，但是只要正主不露面，暗地里那些人就不太容易察觉到什么，更何况燕临川现在的样子走在街上，哪怕是熟悉的人也不一定能一眼就认出来。

事情有变？

燕临川皱起眉头，还有哪方面的事情，他不在北疆，那群人还能找谁麻烦？想来想去，只能是找叶青瑛的。

“大师，我不能多留了，多谢大师一直以来的照顾。”

“你……”道隐自然听出了不对劲，但是身在佛门，他看待东西要比平常人更透彻一些，道隐看了一眼燕临川，想问的话甚至都没有问出口，便道，“阿弥陀佛，施主今后也要好好保重，若有贫僧可以帮上的，但说无妨。”

“多谢。”燕临川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把纸条攥紧手里，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寺里。

还是山下那个茶馆。

徐琴生人没来，但是刚刚在寺里撞到燕临川的那个人此时就站在那里。

茶馆的生意还是和以前一样，来往的人就没断过。那人就站在茶馆边上，身边有两匹马，马上还备着粮食和水。他一直守着下山的方向，远远见着燕临川，就盯住他没动，直到两人视线交汇，燕临川左右看了一眼，没什么异样，便走了过去。

这边人来人往都是常见的事情，也没人过分关注这边。燕临川神态自如地走过去，那人也很自然地就把其中一匹马的缰绳递给他了。

燕临川话不多说，利落地翻身上马，那人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也没说什么，就伸手拍了拍马身上驮着的包裹，又看了燕临川一眼，才退开了一步。

燕临川颔首道，“多谢。”

说完轻轻一夹马肚子，只见骏马飞奔而去。

从这里赶到北疆，快马加鞭一刻不停也要三四天，快马加鞭是办不到了，马也受不住，更何况沿途也没有那个条件换马，燕临川只能白天的时候尽量多赶路，晚上实在看不清路了，以防迷路，就会在附近一些废弃的茅草屋里待一阵子。

第一天晚上，他去翻了翻那个示意的包裹，里面果然夹着一封信件，一封是徐琴生交待事情的，另一封是程夫人的。

燕临川窝在角落里，好不容易打着了一点火光，把两封信都好好看完了。

卫影来信十分简单，只是要他先回去，一方面长篇大论没有时间解释，另一方面路途遥远唯恐有什么变故，所以信中一切从简，最后只有短短一句话。恰好，这时候徐琴生那边有了一些进展，他多少掌握了一点消息，应该正是卫影目前所面对的境遇……这封信里便是将徐琴生目前得到的消息告诉燕临川。

说是燕临川走后，一开始没什么动静，后来某一天卫影先是在军营不远处经常能见到到处游荡的一支小队，后来叶青瑛又发现他们落脚的地方，陌生的面孔越来越多。

确实是像他们原先设想的一样，敌方完全把重心放在北疆这一片，皇城这边只能说是监督，但是力度远远不够的，不像北疆，一言不合全部都是杀胚。但是皇城这边有多轻松，北疆那别就有多紧张。

除了陡然增加的外援之外，卫影心知事情不妙，但是也不敢去看叶青瑛的情况，担心自己一时不察叫人跟踪反而把叶青瑛的位置给暴露了，于是只能常常到城里来四处走动走动，但凡大事小事，在城里走一圈基本上都能知道了。

一开始几天都还好。

叶青瑛出门的时候还是伪装，只见大街小巷的几乎每走几步都能看见几个面色不善的人，有的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有的抱着刀坐在街口，目光从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扫过，杀气丝毫不掩饰，好像随时都能拔出刀来砍人。

虽然他现在的易容不太容易被看出来，但是叶青瑛不敢保证这么多人天天盯着整天街能盯出什么花样来。北疆不像皇城，皇城的城市真的大，一个城内条条道路，房屋鳞次栉比，跟别提边缘还有一圈城郊，哪里都是人，要想监控住整个城实在需要太多的人力了；北疆就不一样了，统共能住人的地方就这么大，街道就这么两三条，任何人坐在那里盯着来来往往的人，不出几天，都能数出来都有哪些人经常从这里走，然后再派人跟着去一个个查，总是能揪出来些东西的。

叶青瑛后来就变成了三四天才出去一次。

他在街上和卫影遇到过一两次，卫影目不斜视和他擦肩而过。叶青瑛就知道卫影肯定也被盯上了，并且相比叶青瑛半在暗处，卫影全然是在明处，现在所有的人的视线都盯在他身上，毕竟作为副将，他的一举一动在某些时候就等同于燕临川的一举一动。

这样撑了一段时间，叶青瑛正在考虑先去别处避避风头时，那群人也终于按捺不住要进行下一步行动了。

那天清早，天还没亮，甚至外面还有点灰蒙蒙的，阿花本来趴在院子里休息，突然外面的巷道里传来纷纷脚步声，这声音还很远，像是各家各户地在搜查，阿花当然不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来的，只是这里从来也不会有这么多脚步声同时响起，阿花当即就站起来，匆匆跑到屋里，趴到床上去叫叶青瑛。

叶青瑛立刻就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一点也看不出是才醒的样子。

他坐起身，也听见外面远远传来的动静了，他先摸了摸阿花的脑袋，示意它不要出声，阿花呜咽了一声，就缩到床底下待着去了。

叶青瑛摸了摸脸上的易容，没什么问题。他把刀藏进被子里，贴身带了一把短刀，他在这里穿的比较随意，宽大的袖子一放下来，一点痕迹都看不见。他最后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出来，盯着这个瓶子看了老半天，屋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了。

“咚咚咚”

紧接着，院门被敲响。

叶青瑛叹了口气，最终打开了瓶子，仰头一饮而尽。

“唔……”

顿时巨大的痛苦钻心而来，叶青瑛整个人撑着桌子，弓着腰，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就这样，短暂的剧痛过去之后，他的满头白发已然全部都成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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