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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交锋


悠悠的钟声在晨曦里划过天际,晨鸟飞向远处的钟楼,一展孤翼直上云霄。

渐渐的,几片乌云蒙上了朝日,片刻后便已阴云密布,零星几片雪花飘落在地上,皇城上下一片缟素,皇太后殁了。

由于皇帝昏迷不醒,皇后重伤,葬礼的仪程便由目前最有权势和地位的摄政王赤炎长恨主持。礼部的动作很快,短短时间便呈上了丧礼的议程,摄政王看了没有表示异议,他冷漠的脸上有一丝哀伤的表情,沉声说道:“素服举哀,辍朝五日”。

太后是他的生母,也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后,生下了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但公主早夭,只剩下了赤炎长恨长大封了王爵。

而当今陛下乃是先帝第一任皇后所出,但先皇后产后虚弱,两年后便死了,是而当年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差一点被先皇废黜,而赤炎长恨便是当时新太子的人选。

按照常理,这两位皇子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出乎人们预料的是,赤炎长恨纵然也有治国之才,却全心全意的支持他同父异母的皇兄赤炎长武。

赤炎长武登基后,当即立下了赤炎长恨为皇太弟,升级为皇太后的皇后,便在后宫颐养天年,直到这两位天家兄弟闹成了如今这不死不休的局面,她也没有从中做出任何的周旋。

在这个朝局动荡的时刻,皇太后选择用这样的日子结束自己的生命,不难看出,她不希望看到两人兄弟阋墙,她想用自己的身死,换来一段宫墙之内的安宁。

赤炎长恨直直的跪在灵前,丧仪繁冗,他看着母亲的灵柩,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潸然泪下。

整个皇宫的人都为丧礼的事情忙碌,邵芷蓝拿着令牌,轻而易举的混入了永乐宫寝殿。

歆瑶站在床榻前,看着那个静静躺在床榻上的皇帝,神情复杂。按照逸星辰的说法,娘亲成了这个男人的贵妃,那自己呢?此人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么?

“公子,公子,请快些。”邵芷蓝看到歆瑶在发愣,连忙小声提醒着。

歆瑶回过神来,她为皇帝号了脉,良久才缓缓收了手。

“怎么样,你能将陛下救醒吗?”邵芷蓝忙问道。

“我只需行上一针,只是这一针有些凶险,但终将无碍。”歆瑶轻声说道。

“这,如此便快些行针吧,如果在我师傅醒来之前没有送还腰牌,只怕就瞒不住了。”邵芷蓝说话间,紧张的看着宫外的动静。

歆瑶拿出了针囊,自己新学的针法今日终于要用于实践,她捻着针,缓缓刺入了皇帝几处大穴。

随即将一颗白色的药丸送入了皇帝的口中,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歆瑶取了针,在皇帝身边站定,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狠狠的向皇帝的心窝咋去。

“啊~”邵芷蓝没想到歆瑶会突然这么做,她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只见昏睡中的皇帝一个躬身,噗一声吐出了一口紫黑的污血。

许是痛狠了,皇帝面目狰狞,抱着自己的胸口,喉咙里咯咯的响着,他直直的看着歆瑶的脸,手抓住歆瑶的衣襟,沙哑着问道:“你,你,你是谁?”

一股无形的杀气袭来,歆瑶心中一沉:“我是救你的人,你若是想活下去,还需服用我独家配置的丸药。”

那丝杀机刹那消散,皇帝闭上眼睛,在床榻上急促的呼吸。

曾经很多次,歆瑶都与死亡擦肩而过,但是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接近过,歆瑶手心中浸出了一层汗水。

刚才那番话,歆瑶是对某个藏在暗处的人说的。从一走进这个宫殿开始,歆瑶就有一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尤其当自己重重锤在皇帝心口的时候,那个人隐约就要出手杀掉自己了。

“我们这就出宫,后续的药,你再送过来。”说着,歆瑶给邵芷蓝递了一个眼色,二人匆匆走出宫去。

皇帝身边的垂幔,无风自动,但那个人终于还是没有出手,任由歆瑶二人离开。

午后,永乐宫后殿的皇帝幽幽转醒,此刻他已经清明了许多,他没有起身,而是轻轻扣了扣床下的雕花梨木。

一个人影从暗处飘然而下,跪倒在地。

“陛下!”

“回长生殿,不要惊动任何人。”皇帝慢慢阖上眼睛,斜飞入鬓的长眉微微一挑,便生出无限威仪。

与此同时,皇帝已经醒来的消息通过各个隐秘的渠道传递了出去。

赤炎若水全身缟素,跪在皇太后的灵前。丧仪才刚刚开始,行过九叩之礼,便是为皇太后跪灵。她看着跪拜在前的王父,心中一阵苦楚。

那日从天牢回府,她去书房求见了王父,但当王父听明了她的来意,却是勃然大怒,将她禁足在了府中。

如果不是皇奶奶的丧礼,只怕她现在还没有半点自由,愣愣的想着,赤炎天傲日日在那天牢里,受寒铁加身之苦,心中便有如钻心般的疼。

王父既然不应允,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救天傲哥哥出来了。这时,赤炎若水发现,王父的心腹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王父似乎是身体一僵,匆忙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此刻王族贵戚、皇朝百官尚不知道皇帝已经醒了的消息,赤炎长恨显然也没打算这么快就公布于众。他披着素色的披风,一路疾行到了皇帝陛下的寝宫长生殿。

皇帝此时静静的坐在书案前,他在想那个日夜都出现在他梦里的脸,那张脸,与今天救自己的人有着惊人的相似,他是谁?

难道是战族后人?

想到这皇帝一张苍白的脸上显出了凝重之色,看来神算世家的凌晗说的没错,战族现世,那自己苦苦追求一生的事情,是否也能得偿所愿呢?

“去,将那个温玄奕的徒弟,给我找来。”皇帝的话语中听不出喜怒,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仪。

“是!”半空中有人领命,却不曾现身。

赤炎长恨从殿外走来,内侍连忙入内通报。

“哦?他来了?进来吧。”皇帝颇为意外。

片刻之后,摄政王赤炎长恨气宇轩昂大步进殿,恭敬行礼:“参见陛下!”

“长恨,快快起来,不是早就说过了,跪拜之礼可免,你何须如此。”皇帝和蔼的看着这个与自己貌合神离的摄政王弟。

赤炎长恨并没有动,而是再一次伏在地上,神情悲切的说:“皇兄,母后今晨殁了,臣弟听闻皇兄苏醒,特来请见。”

似乎是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皇帝没有说什么,只是过了半响,才低声说道:“母后与先皇伉俪情深,如果不是舍不得我们这些儿孙,怕早就追随先帝而去了,如今治丧官非你莫属,你且安排好丧礼仪典,孤沐浴更衣便去拜别母后。”

“臣弟还有一事禀明,在陛下染病之时,负责宫防事务,期间却发生刺驾这等大事,是臣弟失职,请陛下责罚。”说完,赤炎长恨垂头屏气,一副任君发落的样子。

“你看看你,快起来,朕知道你素来辛苦,不会责罚你,只是朕尚不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且仔细说来我听听。”皇帝手微微一抬,虚扶一把,摄政王起身恭立在侧,一派兄友弟恭的和睦景象。

“是,陛下!当日臣到皇后娘娘的永乐宫,探望陛下,恰巧大皇子、二皇子等人也同时来探望陛下,臣等便得皇后娘娘首肯,进入内殿。当时皇后娘娘亲侍药盅站于陛下床榻之侧,突然出现刺客意图刺驾,皇后娘娘受惊吓跌倒在地,刺客便离陛下三步之遥。臣等救援不及,无奈臣弟使出乌金弹打向刺客周身大穴,迫使刺客暂时回身自救。后臣弟与两位皇子,将刺客包围,缠斗中大皇子受伤,刺客后来被我所伤,逃出宫去。”摄政王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将当时情况说了个明明白白。

“皇后娘娘也受刺客突袭,致使娘娘当场昏了过去,想来,受伤也是极重的。”想了想,摄政王又补充了一句,“是臣弟无能,护佑无力,请陛下责罚。”

“皇后和天熙都受伤了?”皇帝看着摄政王,面上没有半分刚刚苏醒的不适。

“此事等到母后丧仪完毕,再议吧。”皇帝脸上露出了倦色,毕竟是强撑着身子不愿在赤炎长恨面前示了弱,他看似哀伤的挥了挥手,示意赤炎长恨退去。

时间不久,一个白衣人闪了进来,躬身一礼,道:“陛下,邵芷蓝在宫内花园被找到,臣过去的时候,和她一同来的那个大夫已经不见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还不快说!”皇帝怒道。

“邵芷蓝似乎被喂了什么药,今天的事都不记得了。”白衣人恭敬的回答道。

“什么?连你都没办法追踪到那个大夫吗?”皇帝有些薄怒。

“必有顶尖高手接应,否则,那个大夫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消失的如此干净。”

“给我去查,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到他。”皇帝动了怒,一口污血又吐了出来。

“陛下,陛下息怒。这是在邵芷蓝身边发现的,据臣的推断,应该是留给陛下的药。”白衣男子将一个白玉药瓶呈在皇帝案前。

“恩,”皇帝看着药瓶,面色阴沉,自己的兄弟虎视眈眈,儿子又勾心斗角,病了却由一个不知根底的大夫救醒,而那个大夫,却巧合的有着那般容颜,这桩桩件件,怎能让他安心?

“查邵芷蓝和那个大夫是什么关系,温玄奕呢?他是太医院首席,人哪里去了?”没有自己信得过的人辨药,皇帝是万万不敢吃下这瓶丸药的。

“天傲还在天牢吗?马上传我的旨意,待皇太后的丧礼结束,便三司审理他的案子,这段时间,让他到自己的府邸为皇太后守孝吧。”很明显,赤炎天傲被皇帝禁足在府中。

“是。”白衣人领命。

“凌玉,你背叛战族归顺我朝,成了孤的近身暗卫,可一旦战族后人再掀风浪,你必是他们首要除去的对象,当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中有数。其他的话孤就不多说了,孤相信,你是忠于孤的。”

这番话一入耳,凌玉拜倒在地,“当年陛下宽恩,臣永世不忘,请陛下明鉴。”

皇帝点点头,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去吧。”

凌玉起身退去,皇帝看着他的身影,面色变幻莫测。

歆瑶此时换上了姚辛的那张脸,与逸星辰一起出现在了皇城后墙的一处小巷里,两人相视一笑,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街上,消失在了来往的行人之中。

温玄奕泡在微温的药浴中,慢慢醒来,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竟然在这药浴中睡着了?来人!”

小厮推门而入,恭敬的递上了浴衣。

就在温玄奕踏出水面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对面的墙上画了一个血红的葫芦,他面无血色的跌坐在了药浴桶中,口中语无伦次的叫着:“谁?谁来过?是谁?”

小厮被他推倒在地,一脸错愕。

墙上的那个血色的葫芦,如此刺眼,如此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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