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翻盘
南理皇城之中,一间华丽的寝殿内,垂暮的妇人睁开了眼睛,看着趴伏在她身侧的女子。
太皇太后想要说话,却发现无法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只在喉咙咕噜了几声,她努力想要动一动手脚,却发现除了眼睛,她竟然再也无法支配自己身体的任何部分。
曼筠醒了过来,她惊喜的看着自己的太奶奶,“太奶奶,您老人家醒了!曼筠可盼着您醒来了!”说着她眼圈一酸,眼底一片湿润。
她用丝绢轻轻擦拭老人嘴角流下的口涎,手轻轻伸到老人的脖颈下,扶着她半靠着坐起,又熟练的绞了面巾,为老人擦拭着脸庞和双手。
这十多天,曼筠一直贴身照顾重病的太皇太后。只要在熙思殿里,外面再大的风雨也吹不进来。
今日,庄贵妃将与母后当庭对峙,皇帝将最终认定皇后到底是不是清白之身,自己到底是不是皇家血脉。
曼筠伺候了老人洗漱更衣,这才屏退了下人,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太奶奶磕了三个头,“太奶奶,稍后曼筠就要去见父皇和母后,曼筠究竟是不是皇家血脉,母后是否还能母仪天下,都将在今天水落石出。如果曼筠遭遇不测,今日就当是给您的拜别,您老人家一定要好起来,健健康康的……”
太皇太后浑浊的眼睛流出了泪水,可是,她纵然有着庇佑之心,也已是无能为力。她深陷的眼窝里再也没有凌厉的目光,有的只是一个垂暮老妇的舐犊之情。让曼筠心如刀绞,她默然转身,坚定的向外走去。
紫宸殿,曾经是太皇太后年轻时候的寝殿,后来她的儿子继承大统,为表仁孝,修建了熙思殿给太皇太后居住。从此这里便没有人居住,除了太皇太后腿脚还方便的时候,偶尔会过来缅怀一下往昔。
皇帝将皇后与贵妃对峙的地点选在了此处,本身就是一件颇为让人寻味的事情。
曼筠坐在虞后的身侧,曼修一见皇姐,立刻跑了过来,依偎在了曼筠的怀中。小声的说道:“阿姐,这段日子担心死我了,太奶奶可好?”
曼筠点点头,宠溺的看着弟弟,多少次这对姐弟曾共经风雨,曼筠相信,这一次必然会平安度过,虽然这只是她渺茫的希望。
此刻皇帝只穿了明黄的常服,他一路缓缓的走了进来,内侍通传的尾音尚未落去,宫中的妃子贵人都附身拜下,皇帝亲飘飘的落下一句“都起来吧”便已落座。
皇帝看着落座的妃嫔,宫中稍微有些品位的妃子贵人都来了,他又看了看曼筠,自从将她发落到太皇太后的宫中,皇帝还没有再见过她,每日皇帝去向太皇太后问安,曼筠都以为太奶奶煎药躲了出去。
皇帝轻叹了一声,或许在这个公主的眼中,自己便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吧。
不过既然身为皇家,便无法与寻常人家相比,皇帝是父亦是君!
“陛下,”此时庄贵妃身穿赭红色的华丽宫装,上前柔柔行了一礼,“今日请来了诸位姐妹,就是为了曼筠公主的事,皇族血脉不容混淆,这里是这些时日,臣妾搜集到的一些证据,请陛下过目。”
虞后坐在一旁,听了庄贵妃的话并不做声,而是平静的看了一眼她,淡然无波。
皇帝示意庄贵妃将证据宣读于此,庄贵妃理直气壮的拿起了一页纸,说道:“陛下,这是当年皇后入宫时,验身的李嬷嬷的供词,她可以作证,皇后当年入宫之时已非完璧。”
说完,又举拿起了一张纸,“这是皇后在虞家时的贴身侍女秋落的供词,她可以证明皇后未出阁之时,与男子纵酒笙歌,骑马射箭,甚至有时彻夜不归。”
众妃嫔听了不禁面面相觑,没想到端庄的皇后,在做姑娘的时候竟然如此轻狂不守规矩。
此时皇帝幽幽开口说道:“如果虞墨当年入宫之时,已非完璧,为何她手腕上的守宫砂会落成?”
庄贵妃心中暗喜,还担心无法引到这个话题,立刻又从托盘上取来一物,“陛下,这是当年虞家的人,拿来贿赂医女的物证。这只金镶玉的环佩,上面有一个墨字,乃是用虞家玉矿里百年不遇的上好玉料雕琢打磨而成,金镶玉的工法,更是虞家所独有,容不得仿冒。”
“你简直是血口喷人,谁贿赂人,会拿自己家的信物去送!”曼筠忍不住出声申辩道。
庄贵妃轻蔑的一笑,“那该问问你们虞家,问本宫做什么,本宫只是据实以报而已,一切都要由陛下圣裁。”
“对了,另一个疑点,便是公主在帝后大婚之后七个月便出世了,如果不是早就珠胎暗结,又买通了御医谎称七月的胎儿亦可成活,怎能堵住这幽幽大众之口。”庄贵妃最后的筹码,便是曼筠的出生时间,这是载入皇家金蝶玉册之中的,不会有假。
“陛下,所有的证人都在殿外候着,如需查问即可宣上来问个究竟。”庄贵妃行了一礼,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与皇后也仅仅低了半个座次。
沉默了片刻,皇帝缓缓开口,“你的这些证据,都没有直接证明,我要的是铁证,是不容人推翻和质疑的证据!”
听出了皇帝的不悦和维护之意,庄贵妃沉声说道:“陛下,外面的证人都可以指正当年之事,这还不叫铁证么?”
“人是可以威胁和收买的,你不知道么?”皇帝语气淡淡。
“可是……”庄贵妃语塞,这不是明摆着皇帝在维护皇后么?那这段时间的禁足,又算什么,授意自己去查当年的事情,又算什么?
“陛下,记得当年太医院记录皇后孕育公主期间的脉案,被一场大火焚毁,后来整理独独发现放置皇后脉案的那一格全部缺失,今日臣妾的堂兄在审理一起命案的时候,主犯为了减轻刑罚,交代了当年纵火焚烧太医院脉案一事,乃是虞家主使,如果皇后的脉案没有疑点,为何要烧毁?”庄贵妃眉峰一挑,凌厉的看向公主。
皇帝眉峰渐渐皱紧,他看向皇后,不怒自威的说道:“皇后,你有什么可说的?”
虞后缓缓起身,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道:“陛下,人心叵测,臣妾自问斗不过有心栽赃之人,如果陛下觉得臣妾有罪,臣妾认了便是,但是臣妾心中不服,臣妾的女儿平乐公主无辜受到怀疑,臣妾死不瞑目。”
皇帝深深的看着虞后,从他的眼眸中辨不出喜怒。
殿中一片寂静,如何发落皇后和曼筠公主,只怕皇帝已经有了决定。皇家血脉不容有疑,贵为天子的南理皇帝一定不能留给天下人此等诟病。
“皇兄!”一个声音从殿外响了起来,人未至而声先闻,等众人看清楚,才发现是皇帝极其倚重的宁王殿下到了。
“各位娘娘都在,臣弟有礼了!”宁王虚虚一礼,便大步走上前来。
皇帝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你怎么来了?”
“臣弟特来向皇兄报喜,王妃她生了,是个男孩儿。”宁王一脸欣喜的说道。
“恭喜宁王,可是本宫记得,我那妹妹还有三个月才足月,怎么会这么早便生了?”庄贵妃有些疑惑的问道。
“贵妃想必知道,王妃怀着的孩子能长大七个月大,已是不易,半个月前,王妃有了早产的征兆,正好本王请到了一位神医,竟然真的保住了她们母子的命,如今孩子已经安好,臣弟特来亲自将这个喜讯告知皇兄,也请皇兄为孩子赐名!”有侍者为宁王在帝座之下加了一张椅子,宁王一边坐下,一边敏锐的扫视了全场。
宁王与皇帝之间,从来如此随意,足以见兄弟之间感情深厚。皇帝听闻宁王得了一子,除了喜悦之色,又多了一种疑惑的神色。
“你是说,你的孩子只有七个月大便生了下来,而且还活了?”
“不错,这次王妃母子能够平安度过,全仰仗一位神医,我把她带来了,想送去给皇奶奶瞧瞧。”宁王一身军旅作风,说话之间彰显雷令风行之态。
庄贵妃听着宁王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宁王妃七个月产子,这不是实力在打脸么?还送个神医给太皇太后,真的治好了她,皇后和平乐公主的日子便要好过了。
“皇兄这是在和诸位娘娘商量什么家事么?”宁王明知故问的道。
皇帝有些无奈的说道:“还不是皇后当年怀着曼筠,七个月的时候生下了她,便有人翻起了当年之事,怀疑皇后贞操以及曼筠的血脉。”
“皇兄,七个月的胎儿生下来也可以成活,臣弟开始也不相信,可是臣弟现在信了。”宁王挺直了腰,一副笃定的神色。
“贵妃,一切都是你的怀疑,既然现在有宁王妃的孩子成活,那么当年平乐公主诞生时,关于月份的怀疑就站不住脚了。”皇帝的几句话,已经为今日的事下了定论。
傻子才会继续悖逆皇帝的心意,继续抓住虞后的事情不放。庄贵妃知道,她所谓的那些人证,一旦严查起来,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建立在当年皇后怀胎七月产女的疑惑之上,这根梗在皇帝心中的刺,如今被拔了出来,又是被宁王轻易的推翻了,庄贵妃还能有什么要揪住不放呢?
“宁王,既然你作证,此事便初步有了决断,不过庄贵妃说的那些人证,要仔细查实,是有人刻意陷害,还是确有其事,你去查吧!”皇帝押了一口茶,低垂的眼眸没有一丝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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