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田荣反齐

就在那支部队布阵之时，田都所部也敲响了聚军鼓，各军从平静中醒来，在营前列阵点军。同时，各营篝火边，炊烟袅袅，伙夫们开始炊粥。点军后，士卒归营吃早餐。随后前部出发，中军开始拔营。田都计算着，按现在这个速度，大约三五天后就能走出这片山谷，进入临淄。他对进入临淄后的局势并不乐观，他不相信田巿会毫无抵抗地离开，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田荣这个狠角色！自己要不要加快进军速度，尽快走出这片河谷呢？他又有些不敢，他觉得田荣不会就这么轻松地放他入临淄，他们在淄水河谷可能就要大战一场；但如果他以战斗的姿态走完这段河谷，时间可能会延长到十多天，甚至更长。

到底是沿途小心戒备好呢，还是迅速通过好呢？田都在自己心中反复地盘算着。

开始几天还是加快速度，快到临淄了再加些小心，但也只需前部披甲。田都心里这么想着。

在思考这些烦心事时，田都的脸上仍然一脸严肃，冷崚地各营巡查拔营的情况。前军承担着作战任务，他们出发时携带着武器和轻甲，他们的帷、帐、釜、盏等一应物品，都由中军和后军负责拆收、运输。中军的车乘除了供人乘坐的战车外，主要是装载中军的甲杖。中军是主力，虽说也有作战任务，但因为是在前部的掩护下从容应战，他们在行军时不用自己携带武器，而是将它们装在车上，以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以备进行决定生死的大战。而后军，主要任务是运输给养，虽然也在必要时按命令投入作战，但通常不配备全套的武器，一般只有护身的中短兵器，当然也都是放在车上运输。如果敌人击败了中军，杀到后军面前，后军的战斗力远远不及中军，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大约过了不到一个时辰，营地里的物品还没有完全拆收完毕，战士们已经开始列阵，营地里还剩下各类杂兵清理最后的物品，忽然听到前面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

田都脸色大变，急叫道：“何变？”

身边一人回答道：“未闻前报！”

田都侧耳听了听，似乎听到了呐喊之声，赶紧叫道：”聚军！“

鼓声响起，各营军官立即跑到大帐前听令。田都下令道：“前军被敌，披甲执杖。”

各将立即散开，通过军使将命令传达下去。

各营装载甲杖的车乘被牵到阵中，各士卒取下自己的衣甲和器械，开始往身上披甲。就在大家还在披甲的时间里，就见前面山道弯曲之处，尘土飞扬，近到二三里左右可以认出，这就是齐军前部。田都大声叫道：“反身死战！反身死战！”一名军官冲出阵去，狂呼道：“未可退后，反身死战！反身死战！”但也没有谁听他的，大家反而拥着他一路往后退。

田都的士卒们刚刚披上甲，拿到兵器，还未列阵，都只站在各营前面。田都无奈，只得冲到最前面的一个营中，对他们道：“止住败军！”

话音未落，败军就冲到了营前，他们倒没有往密集的阵中跑，而是冲向还在拆收物品的营盘。

犹如一道洪流，败军将营盘瞬间冲毁，又冲向下一个营盘。田都急得大叫：“敌军未至，反身与战！敌军未至，反身与战！”同样没有人听他的。

当败军几乎完全冲过营盘时，弯曲的山道上出现了一支整齐的队伍，他们排列成作战阵型，不疾不徐地向这边压过来。田都看到对面阵型严整的部队，回头再看看自己的部队，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河边山前的营地前面，他知道自己完了！

田荣心里也十分窝火。当田都、田安、项籍屡次遣使，通报了项籍的分封结果时，田荣的第一反应是：你们算哪根葱，敢管我齐国的事！但自己的侄儿齐王田巿真的不中用，老老实实地接待了使者，还表明自己将服从霸王的命令。田荣事后指责他为何如此懦弱，田巿回答道：“彼既破秦，一齐何能与敌？但顺之以终老，不亦可乎？”气得田荣差点骂出好听的来。

由于齐王不中用，田荣不得不自己亲自出马。他密切关注着项籍的动向，看项籍会不会亲自领兵送齐王田都赴任。结果发现，项籍到了定陶后，就与田都、田安分了手，自己往彭城去了。他意识到，其实项籍自己也有一本难念的经，这更坚定了他阻击田都、田安的决心。

当田都、田安到达博阳后，田荣迅速地察觉到两人也将在博阳分手。一个各个击破的战法在田荣心中成形了。田都所部要到达临淄，必须通过一条长长的山道，这条山道有好几处都是埋伏的好去处。田荣决定在一处谷口处设伏。这里地形相对开阔，距离博阳只有几天的路程，田都心里的那份安全感还没有消除，防御松懈；越靠近临淄，田都的戒备之心会越强烈，仗越不好打。

从狄县到谷口与从博阳到谷口距离大致相当，都是二百来里。田荣决定以隐蔽行军的动作前出到谷口。要隐蔽行军，部队的规模就不能太大，尤其不能携带太多辎重。好在一路上都在齐国的境内，粮草可以就地解决，而武器，田荣决定先伪装成商队，前运至山谷外的马陉，那里有故齐长城。入秦后，齐长城被毁，但遗迹犹在，特别是府库基本完整。当地的邑民多是原长城一线守军的后代，有一定的军事意识。

田荣没有将自己的决定告知田巿，就调动了大约五千精锐。作为齐相，又是齐国的实际执政，这对田荣自然不在话下。事先，他派了自己一名得力的族人，先行前往马陉，进行战场侦察，并做好作战的准备工作。这支几十人的小支队应该不会引起田都的注意。

等到前线传来消息，田都已经从博阳出发。田荣立即率领部队夜间行军，白天就散居于城邑之中，嘱邑民照常耕种作息。粮草就地解决，在当年的税赋中抵扣。轻装四天走了二百里，到达马陉，与打头阵的族人汇合。当田荣到达马陉时，田都也走出了一百多里，距离谷口大约还有两三天的距离。

与田荣密切地掌握着田都的一举一动不同，田都对山那边的境况一无所知，两人军事能力的差距与此可见一斑。有心算无心，田荣设下埋伏，先打了田都的前部约一千余人，随后乘胜追击了十多里，又打到田都的主力。田荣见田都军容不整，知道这一仗自己胜定了。他来到阵前叫道：“汝等皆齐人也，奈何为楚？但归齐，田园依旧，家人完聚。”田都部下大批士卒都临阵弃械而归，田都喝止不住，只能带着少数拒不投降的士卒发起绝望的进攻。他们还没能冲到齐军阵前，就被弓箭射倒了大半，其余的人也都被田荣军刺倒。田都大呼奋战，被田荣集中弓箭射击，身中数十箭而死。田荣几乎完整地招降了田都的部队。

田荣派了几百人伪装成田都的败军，退入博阳城。并起兵直逼博阳城下。

田安的兵力本来就不过千余人，回到博阳后，军无战心。虽然采取了防御对策，但防守松懈。城中的数百内线打开城门，放田荣军进入，田安无法抵敌，在府中被杀。

最可笑的是，田荣连续击杀了田都和田安，远在千里之外彭城的项籍却对此一无所知，他正忙于接受义帝留下的府库、财物，向自己封地内的各郡委任郡长、县公。

也是在五月，张良、韩王信率领上万韩军经汉水，取道南阳，到达阳翟，他们发现韩王成已经不在阳翟。在了解了事情原委后，两人都大惊失色，感到韩王成凶多吉少。经过一番商议，韩人决定，张良立即前往彭城，设法营救韩王成；韩王信留在阳翟，以为后援，全权处理韩国的政务。

计议已定，张良略作准备，立即赶往彭城。在路上，他从商旅的口中得到了田荣击杀了田都和田安的消息，这令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到达彭城时，已经是五月底六月初，正是盛夏时节。张良先去拜见了项缠。项缠现在已经从左尹提升为令尹，主管西楚的政务。

张良见了项缠，道：“前送汉王，故来迟也。项王有教，未得聆也。愿君教之。”

项缠道：“韩王以亲故，为韩王，不入关，无纤功。王将迁之，未得其所。敢闻诸申徒。”

张良道：“昔者，韩王奉楚命，略韩地，经数十战，乃得阳翟。后臣与韩信引军入关中，击武关，破峣关，战蓝田，虽无赫赫之功，亦犬马之劳也。”

项缠道：“此韩将相之功，非韩王之功也。燕将臧荼入关，燕王不与焉，乃迁于辽东；赵相张耳、赵将司马昂有战之功，皆封王，乃迁赵王歇于代。齐将田都、田安有功，迁齐王于胶东，皆其例也。独韩王无功，无可迁者，韩将相之功遂没，项王心不忍。欲以君为韩王，而韩王成无所迁。是以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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