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不怀好意的邀请
听到这个建议，杨知月有些恍惚。
曲水流觞是魏晋时期最时兴的娱乐活动。
特别是士族阶层之间，可谓经久不歇。
玩法主要是将酒杯放在曲折的河道内，让其跟随水波流动。
停到谁的面前，谁便要清谈或赋诗一首。
其中最出名的作品便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在原身记忆中，少女时她时常邀请三五好友举办会，也凭着参加过的曲水流觞闯下偌大美名，成为京城中声名斐然的才女。
盛怀安自是清楚以上情况。
他低垂眼眸，于暗处偷偷观察身旁之人。
只见女子面色恍惚，仿若置身幻梦。
男人微蹙眉头，她对“杨知月”经历的事情只有记忆，不应有任何情绪波动，怎么会……
心下一紧，下意识触碰身旁之人。
“什么事？！”女人极为警惕地扭头。
“……没什么，”盛怀安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何丹在问要不要参加曲水流觞。”
挨着两人很近的何丹没注意到两人的暗流涌动。
他只是笑着重复：“杨夫人要一起玩吗？”
“不了，”杨知月果断拒绝，“我不善词赋，你们来吧。”
她无心也无意参与。
见她大大方方、毫不避讳地拒绝，何丹自觉有些奇妙，毕竟少有人会如此光明正大地示弱。
他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听到杨知月的回复后，便抬头对下方之人说：
“既如此，咱们便开始吧。”
清谈的主题是庄周梦蝶。
这是《庄子》中非常有名的故事，它提出了人不可能确切的区分真实与虚幻和生死物化的观点，是庄子诗化哲学的代表。
但在这个科举取试、学子们普遍读《四书五经》的时代，是只有士族知道的话题，也只有他们会拿出来清谈。
呵……果然是傲气。
杨知月微微放松，将半个身体靠在软塌上。
她的姿势不够端庄，在一群正襟危坐的人中更是格格不入。
偏生在这青山绿水的衬托下悠然自得，连那身本该分外夺目的华服也无法压住她周身的贵气。
她只这么坐着，静静地恍若欣赏剧目般，注视着面前众人的款款而谈、高谈阔论。
偶尔在众人鼓掌喝彩时，也似是百无聊懒地随着鼓掌。
这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不少人疑惑。
在没见到杨知月之前，他们认为对方是貌若无盐的丑女；见到对方之后，他们才知晓对方有着何等花容月貌。
在判断此人的身份上，他们出过一次差错，再不敢妄下定论。
心怀鬼胎的众人踌躇不定，再想起昨天的洗尘宴上，杨知月表现出的强硬态度，原本准备好的试探与贸然终于在沉思熟虑中消融，换成了另一种不可对外言说的心思。
这般美貌与身份，倒不如……
一场本该闹出些事情的曲水流觞竟也平稳结束。
如今日正当午，众人又应何丹邀请，纷纷移步至竹林中的露天庭院。
那里已经备好了珍馐玉盘，等待客人们品鉴与点评。
可客人们心思各异，无人真正注意到玉盘中美食的味道。
白白辜负了厨师的一片苦心。
气氛如同被拉紧的弓弦，随时会射出试探性的一箭。
终于，这一箭来了。
却并非冲着杨知月，而是朝着盛怀安！
“盛先生，要不要一起去戏射。”
有人发出邀请。
戏射是本朝士族高门间最流行的游戏。
众人分别组队，进行朋射。
有点像后世的团体对抗赛。
但既是团体比赛，世家们都会寻相熟的朋友搭伴，如盛怀安这类的外来人极少受到邀请。
更准确的说，哪怕受到邀请，也未必是好心，背后指不定藏着什么猫腻。
恐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面对恶意，杨知月只道句：
“不必理会，我护得住你。”
纵然平日多有矛盾，亦时常相有猜忌，当下又要装出两人不和，她也不会任由枕边人被外人欺凌。
——哪怕她深知这世上无人能欺负一位龙傲天。
盛怀安没有想到杨知月会出声维护，一时竟有些愕然，“你……”
“相信我。”女人握住他的手。
盛怀安垂眸看去，那双手掌白皙纤细，仿佛这辈子未曾举起比毛笔更重的食物。
可并非如此。
他珍惜地摩挲，然后反手相握：
“我自是信你，只是有些事情需得来处理。”
说话间，他将目光转向挑衅的来人。
——就比如敢觊觎他妻子的蠢货！
是了，当一个女人美丽又多金，身旁自会是有饿狼给予。
比起跟一个女子合作，又要奉承又要讨好，为什么不将对方收入房中？
不管是为妻为妾，只要用甜言蜜语拴住对方，便能收获一个聚宝盆。
一本万利！
盛怀安又脚指头都能猜到这群人的龌龊念头。
“你既邀请，我若不应，岂非太不给面子？”
说罢，他施施然起身，跟着邀请者去到戏射的场地。
到了地点，不等别人为难，他倒是先开口：“戏射自当对垒，不妨射靶一比。”
众人皆沉默，随后失声应下。
他们本就想让盛怀安出丑，现在他主动请缨，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仆从们立刻立好靶子。
盛怀安拎起一石硬弓，拉开架势，瞄准了靶心。
他保持这个姿势大概四五秒，染红尾羽的箭矢没有射出，反而是那弓箭在使用者手中轻轻一转。
男人看向那位邀请者，“还未请教你的姓名。”
“……孙钰，武川孙氏。”
孙钰本以为能见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哪料，对面的男人只微微一笑，提出了更狂傲的邀请：
“单比射箭未免简单，不妨改成射柳。”
射柳一词来源于战国时楚国的射箭比赛。
在那场比赛中，有一方觉得五十步的箭靶过于简单，提议改到在百步来歪的柳叶上做标记。
最后，一位神射手完成挑战，造就了“百步穿杨”的成语。
这份邀请无疑是大胆又肆意的。
孙钰极为火大，靶子是他让摆的，这不是在嘲讽他吗？
“那便依你所言。”他冷冷道，“只望你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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