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绝不低头


  许宫暂且不知杨知月一句话吓得小吏日夜不能眠,当然他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任何愧疚。

  出了天牢,他没有即刻返回,反而绕道去了趟坊市,买了一樽琉璃盏,然后才从容不迫地回宫。

  人影消失在店铺转角,收款的账房拢住手心的字条,跟小工们交代一声,抬腿去了后院。

  “掌柜,九千岁传消息来了。”

  “嗯?”正悠闲摸鱼的王青噌地直起身体,“今日是娘娘进宫之日,他怎么在这个当口联系?不会是……”

  他忙不迭地接过字条打开,然后被上头的内容惊呆了。

  “掌柜,出了什么事情,您怎么这个表情,好似天塌下来一般。”

  王青颇为难言地看眼他,说:“娘娘被皇帝下了天牢。”

  “……”

  “……?!!”

  账房下意识望向窗外,外头天光昏暗,锈迹斑斑的晚霞挂在天边,沉沉地压下来,好似天灾来临,叫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怎么会……”账房不敢相信,“西境不稳,现在将娘娘下狱,边塞谁来管?”

  他姑且算核心人员,知道杨知月离开前跟异族们签下合作契约,会在五年之内高价回收各族的羊毛制品,并扶持各个部落与外部的商业交流,同时还高薪挖角部落中的战士们。

  总结成一句话,杨知月无孔不入地蚕食诸多部落,让其从可以独自生存变成只能依附于她,并且用甜滋滋的糖衣炮弹将部落肢解。

  有武力者进入私兵效力,可以种植者给予土地,有心挣钱者招入工厂……

  到了现在,各大部落的首领一瞧,底下的子民们七零八落,都在边塞境内找到工作,已经无法将其彻底跟武川剥开。

  让他们放弃稳定的工作、适宜的居所在回到深林中吃糠咽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首领们名存实亡,却也乐在其中,他们也没少从中获利。

  杨知月很好把握住一个关键点:

  ——只要是人,就有两个眼睛、一张嘴巴,就有私心有欲望。

  胡人也是人,他们有战士、有普通老百姓,更有为富不仁的上位者。

  汉人熟悉的勾心斗角不过换个形式上演。

  “那些刚刚归顺的胡人们会发疯的!”账房情不自禁地说。

  这天下还能遭得起一群胡来的“野兽”吗?

  过了最紧张的时刻,王青又重新看眼纸条,坐下来慢慢思量。

  “不用慌张,”他忽然开口,“皇帝不敢动娘娘,如今不过吓唬吓唬。”

  如账房所言,西境不稳,边塞一要稳住。

  南平郡主必须存在!

  朝廷没有足够的力量再去对付边塞,皇帝再难受也得捏着鼻子点头。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拿捏娘娘的手段。

  “即刻按照纸条上所说,先飞鸽传书给武川,再派人去通知杨氏。等武川的应对方案落地前,先让杨氏稳住局面。”

  账房马上动身,走到门口又忽然停脚,犹豫不安地回头问:

  “是否要派人通知盛先生?”

  “……”王青身体一僵,不想搭理盛怀安,那就是个疯子!

  他含含糊糊道:“娘娘没有交代,让武川那边做决定。”

  “哦。”账房扭过头去。

  “等等!”王青又后悔地追加一句,“……还是给武川发信,不过要声明一切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叫盛先生千万不要为此发狂!”

  盛怀安倒是没发狂,王缪先一步崩溃了。

  她惊愕地听着父兄讨论,脑中空白一片。

  “陛下这步棋走得太烂了,他绝不该现在怠慢南平郡主,边塞是她的一言之堂,再加上被盛怀安收入麾下的关家军,”王敦说,“如果盛怀安趁事掀起反旗,大军不足三日便可兵临城下。”

  “郡主会先一步没命。”王慈冷漠道,“皇帝不会再留她的性命,杀鸡儆猴。”

  王敦眉梢挑起,“那正好合了盛怀安的心意。南平郡主在一日,他便永无出头之日。”

  这倒是不假,王慈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话锋一转:

  “盛怀安也会为此失去武川和边塞部落的支持。有些狂信者甚至会因为对他兵戈相向,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在此事做蠢事。”

  “……你该说他实在不必着急。”王敦笑道,“毕竟自家侄子是继承人,南平郡主不过在替盛家积累底蕴。”

  王慈没有回答,只垂下了眼睫,烛光于他平淡的脸颊上投下阴影,让神情难以揣测。

  “哼!她可不算个聪明女人。”王敦讥讽地补充。

  王缪终于听不下去了,嘭地站起身,气鼓鼓地瞪向两人。

  “父亲,兄长!这是关乎朝堂大局的要事,你们竟如此轻慢地讨论?”她说,“更何况什么叫给旁人做嫁衣,一切的荣耀皆归于她,无人能夺走这些东西。”

  王敦柔和地注视女儿,他说话的语气是如此轻缓,仿若害怕惊动一只停驻的蝴蝶。

  “朝堂大事不用你来操心,你不是说前些时日看上一支金簪吗?明日让管家取来,我王氏的女儿不能连根簪子都买不起。”

  “……”眸中璀璨的光华黯淡,王缪木讷地点头,“多谢父亲。”

  空气充斥着扎人的冰碴,她一刻也待不下去,逃一般地起身告退。

  看着女儿仓惶离开的背影,王敦又无奈地摇头:“都嫁过一次人了还是如此不稳重,我可怎么放得下心。”

  王慈说:

  “妹妹想要的是如南平郡主般的权利,您却只肯让她当笼中鸟雀,她岂能心甘情愿?”

  王敦就好似没听见这句实话,忙着催促他联络平日走得近友人,看看有是否愿意跟王氏接亲,并不在意王缪寡妇的身份。

  “……她定会生气。”王慈很笃定。

  “淮南王催得越发紧了,”王敦没有任何预料地提起这茬,“这个引而不发的关系早晚会拽着王家下地狱。”

  他说:“我从不担心你,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取舍更知道进退,可你妹妹不同……不知她是被南平郡主的经历养野了,还是传了王氏死不低头的贱骨头,这份性情早晚要闯出祸事,不找个丈夫看顾她,我死不瞑目。”

  王慈定定地直视父亲,突然很难理解对方。

  妹妹的表现很明确,她要得到话语权,不求旁人重视她的话,至少将她的意见听入耳。

  显然王敦并不愿意,甚至将其当做小孩子展现存在感的手段。

  对此,王慈很是不以为然。

  父亲老了,失去了一贯的敏锐。

  随着南平郡主的崛起,城内各家各户的世子小姐们已经不安心当个隐姓埋名的主母,她们渴望更大的天地。

  也很正常,她们各个都是饱学之士,论学识不输男儿,过去碍于女子身份屈居于后宅。可现在已经有人跳出来,她们又怎可甘心?

  比起对新潮思想的接受,无人能抵得过她们。

  王慈没有将内心的话对王敦诉说,他只是默默地收敛神色,听着王敦在那头分析当前局势。

  临到谈话结束,他才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以南平郡主现在的实力,父亲可有心投靠?”

  “……”王敦深深地看眼他,顷刻说道,“不,我永远不会朝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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