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温情一刻


  这话一出,室内喜气洋洋的氛围凝重些许。

  两个孩子落难时虽已记事,到底是年岁稍小,对侯府和老侯府的记忆宛如隔着一层大雾,看不清摸不到,感情也没有多深。

  听到叔叔深沉的感叹,他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阿仁瞥眼盛怀安怀中神态极为无助的妹妹,硬着头皮解围。

  “太爷爷若是知晓此事,应当会非常开心。”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没什么实质性的含义。

  阿仁也知道自己说了蠢话,面皮僵硬一瞬,旋即低下脑袋。

  “抬起头。”盛怀安冷冷道。

  见事态不对,杨知月在桌底踢他一脚,让他别对孩子发火。

  “大年夜没必要提不开心的事。”

  她甚至特别纳闷盛怀安没事提这茬做什么?

  他重生一世,有天大的怨气也在前世发泄完。

  平日里绝口不提复仇,只当个乐子人,看皇帝对一堆烂摊子手忙脚乱。

  “有事说事,没事便喝你的桃汤。”

  一句话踹飞盛怀安勉强撑起的冷漠,冷冽的神情如初雪般笑容,唇边挂上一抹无奈地浅笑。

  “当着孩子的面,多少给我留点面子。”他悄悄抱怨,旋即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个孩子。

  只见孩子们脸上尽是懵懂,大的还好一些,似乎察觉到某些事情,小的则……

  “啧……”盛怀安摇头咋舌,“真不该将你交给王定。”

  阿宁又是一愣,小小的眼睛中写着大大的问号。

  这事给老师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快半年没给自己上课了!

  “刚才的话是叫你们有个准备,年节未过,便会有昔日侯府故人来投。”盛怀安说,“他们在军中几十年,跟着老爷子出生入死,比谁都希望盛家后辈们念着老爷子的好。”

  他轻轻叹口气,不知是在叹仍旧沉迷于旧日荣耀的故人,还是在叹被世人忘得一干二净的老爷子。

  盛怀安并不强求两个孩子必须记得老爷子。

  老爷子在世时连年驻守塞外,唯有年节才会返回京城,两个孩子一年仅能见他一面。

  在这种情况下,两人还能记得老爷子已然不错。

  就算他在历经两世之后也模糊了老爷子的容貌。

  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情景?

  明明前世夜夜都以噩梦出现,今生却鲜少打扰。

  是老爷子放过了他,还是他放过了自己?

  盛怀安无法回答,亦无言回答。

  略过引人伤怀的话题,他从容地往下说:

  “当着盛家老人的面,你们哪怕不记得、没感情,也要表现出十足的怀念,别伤了彼此之间的情分,误了后续的合作。”

  话说到此处意思已然很明确。

  用老一辈的感情绑住对方,让其留在边塞,为杨知月效力。

  此事的实际受益者闻言登时一激灵,赶忙开口打断。

  “别,千万别。”杨知月摁住旁边盛怀安搭在桌上的左手,微微向下压,同时双眸深邃地盯着他不放,“不要为了我算计你们之间的感情。”

  诚然,用感情捆绑边军高层是当下的最优解。

  可是,利用感情完成某种意图是相当危险的行为。

  感情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百分之九十九的利用者都会遭到反噬。

  她宁愿用实打实的利益完成交换,也绝不给两方的合作留下不可控的隐患。

  “做这样的事情这不值当也没有必要。”

  “不,”盛怀安少见地反驳,“你不懂。”

  他移开一直凝视杨知月的双眸,将冰冷阴森的目光投向身前的桌面,投进那个空无一物的白瓷碗中。

  恬静的、出产自本地的瓷碗立在豁亮的烛光,薄而透的碗壁映出些许荡漾的灰影。

  盛怀安盯着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子,仿佛遥遥地望见前世摔得鼻青脸肿的自己。

  “利益是最可靠的连接手段,也是最好突破的弱点。”他抬眸转向身侧,看着女人挺直秀气的侧脸徐徐道,“永远不要放下戒心。”

  话音未落,他反手覆上,将女人洁白的、略带老茧的手掌死死拢在手心。

  在凝重而粘稠的气氛下,因过节而放松的心再度提起。

  她附在盛怀安耳畔建议,两人在年夜饭后再谈此事,先让孩子们过个好年,盛怀安自无不可。

  饮过桃汤,又喝了两三盏果酒,两个孩子看着眼馋,还偷喝了两口,熏得小脸红扑扑的。

  杨知月赶忙让仆从们将孩子们送回房,同时让她们也回去休息,不必守在二人身旁伺候,侍从们确定加班费照常发放后,乐呵呵地回家团圆。

  后堂只剩下夫妻,两人也没有多做停留,相互搀扶着返回卧室休息。

  从后堂回到位于庭院正中央的院落要走过一段长长的抄手游廊。

  夜风轻柔地吹拂,天空飘着细碎的冬雪,亲昵地贴在行人的脸上,不多时便化作水渍,冰凉凉一片。

  手绢摁在雪腮处,杨知月停脚望向游廊外,那里一片晦暗,只见“簌簌”的雪花落在枯萎的绿植上,寂寥地仿佛世外绝境。

  “分明是万家灯火、举国欢庆的时刻,这小院却如此荒凉败落。”她说,“只落得一片白茫茫。”

  她在看景,盛怀安在看她。

  “瑞雪兆丰年,可见明年定会是个好年。”

  他的声音很干净,没有往日的晦涩和阴沉,多了几分柔和跟慰藉。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对方如此平静,杨知月忍不住侧脸回眸。

  “承你吉言,百姓定会好过些许。”

  盛怀安“噗嗤”一笑,目光落在插在乌黑云鬓上那支琉璃钗,口中轻吐声叹息。

  冬日佩琉璃,冷调太重,显得人更不近人情,连他这外行人都能看出的事实,对方却一直没有察觉。

  不,不是未曾察觉,而是不愿意耗费心力。

  只顾关心别人,无暇在意自己。

  如此笨拙,又如此可爱……

  盛怀安伸手抽掉琉璃钗,云鬓往下坠了坠,流下四五缕碎发,发髻整体没乱。

  他趁机插入准备多日的玉簪,然后从后方将人搂在怀中。

  “你无心照顾自己,我只能多费心思。”他说,“予你一只花瓶钗,愿今后日日有鲜花佩于其上。”

  “肉麻!”

  杨知月笑着骂了一句,却没有将人推开。

  在逐渐变大的风雪中,两人重新迈出步伐,缓缓向着院落走去。

  雪花片片落在肩头,恍若两人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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