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孩子


  盛怀安垂眸,纤长的睫毛在光洁的脸颊落下阴影,为他的俊朗添了几分纤弱的不安。

  “是盛家作茧自缚,”他哀叹道,“落到今日,怪不得别人。”

  一直以来他都坚信自身的无辜,直至他又一次重复前世的命运,又一次被属下推到不臣之地。

  直到站在这个最接近统治者、又没有接手权利的位置,他方才意识到盛家犯下的过错。

  那一刻,心底压抑的怒火消失,只留一片空茫的无措。

  杨知月第一次见识到属于男性的脆弱感。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位于雄性跟弱者区间的感觉,让她既怜爱又暗生破坏欲。

  还好,她摁住心潮澎湃的小心脏,自己是一个有道德感的正义之人,绝不会趁人之危。

  她没有加深盛怀安的自我否定,反而出言反驳:

  “不,这不是盛家的错。”

  她笃定的语气让盛怀安愕然,男人忍不住追问:“为什么?你也见到那些小将们的状态,如果我的放任,他们绝不会生出那种想法。这件事情全怪我。”

  杨知月扶额无语。

  下一刻,她伸手给盛怀安一个爆锤,“少进行自我说服。盛家惨遭流放这件事,你们是确切无疑的被害者,皇帝是毫无理智的加害者。你不该为一个罪人洗脱罪名。”

  说到这里,杨知月有些迷糊,“你这个人这真奇怪。分明刚才还能讲出道理,换到自己身上便迷糊,竟在这里给自己揽罪!皇帝要知道你这种想法估计能笑掉大牙。”

  盛家的确势大,底层兵卒也多受他家的照拂,对盛家的忠心远比皇帝要高。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甚至可以说是皇帝的不作为导致的。

  盛家军强盛时军队足有十七万人,他们驻扎在西北边境,与匈奴人的前锋军近距离相对。

  原身曾经手过侯府高昂的军费,每年高达几千两白银。

  这些白银本应该由国库播放,但从先帝亲政的三年开始,军费便拖拖拉拉,一直没有到位。

  三千两军费能给一千两都得是皇帝开恩,大多数时候也就五百两、七百两,这种打发要饭的吝啬手笔。

  朝廷可以不拨钱,盛家却不能不发军饷。

  十七万人的军队一旦哗变,别说西境保不住,就连中央也未必能承受。

  于是,盛家经先帝允许,征用一部分的军饷经商,用挣来的钱拨给下属当军饷。

  这件事情不算秘密,很多西境高层主动或被动地参与了这场经商。

  所以,底层的兵卒们很清楚,皇帝不给他们发军饷,是盛家给他们发军饷。

  请问一直发钱、还肯给你升职的金主爸爸和偶尔投钱却要你用死回报的投资商,你更向着谁?

  当然是金主爸爸啦!

  西境边军能忠君爱国才怪嘞!

  杨知月的话很中肯:“这是先帝埋下的祸根,当今圣上如果不满便完整地支付军费!不给马儿草,马儿又怎么能跑?”

  说完,她又补充地吐槽:“我觉得事情最可笑的地方时,这个政策已经实行了十几年,但凡盛家做过一点手脚,早把他的皇位掀翻了。他能安稳坐在那里,已经证明盛家的真心!不要自我脑补,更不要被酸腐书生口中的大义洗脑。”

  “错就是错,小心眼就是小心眼,当今圣上不做人,他一直是个玩弄权利、无视百姓的畜生!没有什么说辞能给他洗白。”

  说完这几句话,杨知月看盛怀安的眼神越来越怜爱。

  那真是恨不得上去揉一揉狗头,“就你这种脑回路,你上一世到底是怎么报仇的?”

  原书没有提过这位男主擅长自我洗脑。

  不,按照人设来说,他的想法其实很正常。

  盛怀安没有被流放前是社会阶层的得利者与维护者,他深信天地君亲师,不可能反驳这套对他有利的说法。

  再加上老侯爷虽然有小心思,但结合原身的记忆和她自己的猜测,那些小心思从来没有对盛怀安展现过。

  在长孙早死后,对于这位继任的孙子,他一直秉持忠君爱国的教育,企图用这种方法稀释当权者对盛家的猜忌。

  显然这个做法失败,同时留下了后患无穷的做法——对灭门原因迷茫无知的盛怀安。

  他发起的报仇比起夺权更像是讨要说法,只是由于讨说法的对方是皇帝,所以必须先推翻他,才能得到说法。

  由于原书又臭又长,杨知月并不清楚中后期和结局的故事。

  不过看眼前盛怀安的迷茫程度,估计在大结局也没有得到满意的说法。

  想到男人活了两世都没活明白,杨知月直搔头,“果然不让你碰权利是对的。”

  “……我听得到你说话。”盛怀安无奈地提醒。

  杨知月满不在乎地耸肩,“听到了又怎么样?你还想对我动手呀?”

  她一边促狭地笑起来,一边趁着椅背起身,同时还用力锤锤酸楚的后腰:

  “我们能不在这里装深沉吗?我想回屋睡觉。”

  “……扫兴。”

  两人默契地没有重提之前的话题,只让其成为独属于两人的秘密。

  绕过别脚的碎木屑,推开厚重的实木大门,两人一前一后返回卧室。

  杨知月行在前方,她右手提着一盏摇曳的宫灯,八角形的宫灯很精美,每一个边角都饰着米黄色的流苏,随着女人前进的步伐,细碎地投下熏人的阴影。

  盛怀安踩着阴影,缓步向前。

  他的目光久久停在那盏宫灯上。

  这是阿宁为了完成老师布置,求他一起完成的作品,在经历过全班展示后,被喜新厌旧的孩子丢在一旁,是杨知月将其重新捡起,放在小楼内当做夜晚行进的手提灯。

  想起小姑娘当时撒娇的可爱模样,盛怀安就想笑。

  那个孩子是如此可爱,他有些时候甚至向老天爷祈祷,如果自己和杨知月的女儿也能那么可爱就好了。

  不,哪怕没那么可爱,只要她愿意降临,他也会投以全部爱意。

  毕竟,他是如此期盼一个寄托两人爱情的结晶。

  孩子的家庭作品、与他共患难的妻子……注视着前方,他头脑有些昏昏沉沉,话语脱口而出:

  “你有没有幻想过我们俩的孩子?”

  前方女人的身影僵了僵,随后他听见一道女声说:

  “……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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