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离她远一点
“后悔？”盛怀安挑眉冷笑。
他选中一颗柳树，并在上方选了六枚刚萌芽、格外稚嫩与细弱的柳叶，让仆从们涂成红色。
在百步开外望去，好些人压根看不到柳叶们的位置。
……比如杨知月。
她眯起眼睛，定定瞅了很长时间，才依稀辨认出万绿丛中的一点红。
是她眼神不好，还是这位置选的太远了？
杨知月下意识看向挑衅者的方向。
只见孙钰双眼微眯，神情纠结。
虽说旁人称赞他擅射，可也只是在士族的同辈人期间。
百步的距离，又是如此细弱的柳叶，他怎可能——
“孙先生看不见吗？”
女声的问话打断他的思绪，他来不及反驳，便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已经汇聚。
他们好似洞悉他的心虚。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众人说：
“他主动挑衅，现在居然连位置都看不清？”
“上赶让人侮辱吗？”
“孙氏教养的子弟竟无脑……”
极具贬低性的议论仿若一记又一记耳光打在他脸上。
叫他的脸颊滚滚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说我看不见？！”他极大声地反驳，“我可以射中的！”
他的话正对盛怀安下怀。
“那我们就开始，”他道，“我占先手。”
他气定神闲地拎起硬弓，弯弓搭箭。
嗖——嗖——嗖——
三道弓声过后，尾羽染红的箭矢落地。
每一支箭头上都着三根染红的柳叶。
“好！”
众人叫好连连。
他的动作迅速又不失优雅，是士族追求的举重若轻的境界。
盛怀安放下硬弓，扭头看向孙钰：“到你了。”
“……”
孙钰咽口吐沫，“我、我这就来。”
听到他话音中的颤音，盛怀安唇边笑意愈浓。
他缓步迈到磨磨蹭蹭、不肯上前的孙钰面前，又抬起手臂，轻而又轻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必着急，慢慢来……”
闻言，孙钰猛然打个寒颤。
对方分明是在鼓励，可他却觉得像被某种野兽盯上。
不寒而栗！
他反应极大地推开男人，“别碰我！”
话落，身旁一片安静。
众人惊愕地看着他，有相熟的亲友站出来，“孙钰，盛先生好心予你时间准备，你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倒显得自己格外心虚。
面对亲友们不赞同的目光，孙钰浑身颤抖。
“他分明是——”
“什么？”
一只素白的手掌搭上肩膀，盛怀安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歪着脑袋笑着询问。
“……没有。”
孙钰咽下满腹不安。
似要转移话题般，他迅速拿起一旁的硬弓。
“请不要打扰我，我要射箭了。”
“好。”
盛怀安笑眯眯地退后，仿佛压根没注意到孙钰的不对劲。
拉开弓箭，瞄准靶心，然后——
柳叶在哪里？
他为什么没看见！
视野所及只是一片葱郁的绿色。
他睁大眼睛，努力搜寻目光中的每一寸，终于见到了一抹红色。
呼……可算找到了。
瞄准，射——
嗖——
箭矢擦着树干划过，距离那片柳叶足有三步距离。
第一箭失败！
见状，众人忍不住交头接耳。
“那位盛怀安是唰唰刷三箭，每一箭都射中位置，孙钰怎么要瞄准那么长时间，最后还射偏了……”
“是不熟悉，还是箭术不嘉？”
“……”
杂乱的议论声不可避免地传到孙钰耳中。
他开始慌了，心脏嘭嘭乱跳，却又不硬着头皮寻找第二片柳叶。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后，他终于射出了第二箭。
嗖——
射空了！
这一箭比上一箭更加离谱，上一支还能说只差三步，这一支连边都没有碰到。
议论声与质疑声开始沸腾。
孙钰的手掌不可避免地颤动。
他看不清眼前的靶子，也快要握不住手中的硬弓……
就在这上前不行、向后无奈时，忽然一根如玉般的手指摁在漆黑的弓身上，男人温声提醒：
“柳叶在那边，别瞄错了。”
他的话语平和，不带分毫的戾气。
可放在孙钰耳中却比恶鬼的讨命声还要吓人。
手掌本能一松，“啪嗒！”硬弓跌落地面。
“……”
“又是搞什么？”人们不自觉地质疑。
本该是一场你来我往的比试，孙钰搞得好似逼上梁山一般，让等着看好戏的众人极为不满。
“你若是不想比便直接认输吧。”
孙钰：“……好，我认输。”
众人：“……”
他们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想真正放弃比赛。
这可是给盛怀安专门设的下马威。
现在退缩，岂不成他们害怕对方？
于是，这伙冷嘲热讽之人重新急忙劝孙钰坚持。
孙钰却咬死不反悔，甚至将硬弓往劝说之人手里塞。
“你要是有自信，便替我登场好了。”
“不必了！”那人连忙摆手。
他们这伙人中孙钰的射术最好，现在他认怂低头，其余人也不可能成功。
贸然接受，只能成为对方的手下败将。
那岂非自取其辱？！
都是自小相处的朋友，孙钰一看表情，立刻明白他们的想法。
他怒气上头，一抬手便要将硬弓往地下摔。
哪料，另有一只手凭空接住，“你们都不来，那便让我来。”
说罢，盛怀安打开弓箭，好似压根没瞄准，迅速射出一箭。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落地。
跑去查看的仆役愣了三秒才高声喊道：
“三叶皆中！”
“！？？”
孙钰率先跑过来，不等站稳脚跟，他便看见那将三片柳叶穿在一起的一箭。
他一箭未中，有人却能一箭三叶。
天地的落差叫孙钰自闭。
“看来孙先生的箭术还要精进，”盛怀安道，“我给您提个建议。”
“……什么？”
“离我的妻子远点，”盛怀安扭头，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若不想我的箭矢对准你。”
孙钰低头看眼死得不能再死的三片柳叶，又抬头看眼神情阴鸷、语气冷漠的男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三步。
口中快速地回答：“没问题，我绝对不会靠近您夫人！”
话落，逃跑般飞速离开。
等他走后，盛怀安又环顾四周。
他撂下威胁的声音不算小，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听见一二。
此刻见他抬头，这群人全都忙不迭地离开。
逃了，逃了！
一场本该会发酵的阴谋胎死腹中。
之后留在武川的几天，杨知月过的很顺畅。
再也没有人没事找事，更没有人无端献殷勤。
她签下很多份同士族的合同，也跟极乐寺敲定共同铺设书坊的协议。
时光开始波澜不惊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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