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狼心狗肺

　　盛怀安知道他该感动，该对还有人记得盛家而开心。

　　可他只想笑，尤其是回忆起上辈子，他便压不住唇角。

　　上一世，他为盛家报仇而造反，世人皆骂他狼心狗肺，骂他枉顾盛家尊荣。

　　还说皇帝早知盛家的狼子野心才会下旨流放，盛家落到这副田地是自作自受。

　　这话多么可笑，偏生有人相信！

　　盛怀安看不透周守仁的真实内心，也不愿意去揣测。

　　“上回的计划与在下无关，是夫……”他本想报杨知月的大名，后又觉得不安全，将黑锅推到周悦竹头上，“是怀荒县令指使。”

　　周守仁一滞，当即想起那日与周悦竹的见面，霎时信了五分。

　　至于剩下五分……

　　他面上表现出相信：“周县令能宽宏世子爷，让您抖索精神，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

　　“还请不要称呼在下为世子，我已经不是了。”

　　提及此，周守仁便捂脸哀叹：“陛下糊涂！陛下糊涂啊！”

　　盛怀安漠然。

　　站在两人身旁的郭通听到此处，已经震惊到合不拢嘴，“你、你……”

　　……盛怀安竟然是盛家那位世子爷？

　　……是自己憧憬多年的偶像？！

　　周守仁验看过粮食没问题后，立刻将粮食入库。

　　趁着这个空隙，郭通用胳膊怼了怼盛怀安，咬牙切齿地问：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件事？”

　　盛怀安反问：“告诉你又能如何？”

　　如何？郭通气笑。如果对方告诉他，他绝不会对自己的偶像那么恶劣。

　　他前几天还希望偶像能与他投入同一主公麾下。

　　等等！郭通思绪急转，对方是顾忌到杨知月，唯有他隐藏身份，杨知月才能坐稳地位。

　　毕竟与一位女主公相比，有着浩大名声的盛怀安更适合别人投靠。

　　郭通呐呐：“杨夫人未必介意此事。”

　　为保护杨知月，在外头众人自觉将称呼从“主公”换成“杨夫人”。

　　“我知道。”盛怀安冷淡，“可我原本便不在意这身份，如今又何苦为不相干的事，多给她添一份烦恼？”

　　“那你一点也不想报仇？”郭通不解。

　　全族流放，荣耀尽毁，若换了是他，必定跟朝廷不死不休。

　　盛怀安的目光从眼前转向遥远天际，眸底浮现出几抹讥讽。

　　“无需脏了我的手，他们早在自取灭亡的路上。”

　　只要那位陛下在位一日，这夏朝必定亡国，他又何苦搭上父兄身后之名去做推动灭国的恶人？

　　只需冷眼，待有朝一日，他砍下那狗皇帝的项上人头，再捎给底下的父兄做祭奠！

　　一车车粮食搬进仓库，周守仁亲自锁上大门，他回头迈着四方步，再次俯身一拜。

　　他想为两人举办简单的欢迎晚宴，盛怀安拒绝，转头领着士兵们在附近游荡，让原本准备劫掠武川的土匪倒了大霉！

　　“您看看这些青砖、土水泥、腐乳、豆皮……”

　　郭通将小样摆在周守仁的书桌前，巧舌如簧地介绍。

　　听到这些好物的介绍，周守仁颇为意动。

　　一场雪灾埋塌武川尽半数的房屋，连县衙都受损严重，翻修衙门和其它办公场所势在必行。

　　如果能用红砖覆上土水泥，且不说美观程度，单说安全性便会有巨大改善。

　　“好，我要了！”周守仁大手一挥，预定了足以翻修全县衙的青砖和大量的土水泥。

　　他绝对不是在意上次镇北侯的羞辱。

　　……绝对不是！

　　什么比他家下人住得还要差，他才不信！

　　周守仁还帮忙推荐，武川其它需要翻修房屋的士族高门。

　　郭通拿着拜帖，靠太原郭氏的名头成功上位。

　　他本就很会跟士族打交道，这一波算是撞在他的枪口上。

　　推销的成果斐然，销售额相当于前头工厂所有订单的总合。

　　当今财富多掌握在士族手中，他们家大业大，出手阔绰，一次订单便抵过平民的数十次订单。

　　郭通的这次拜访彻底打开武川的生意渠道，使得富贵阶级注意到怀荒，为开春的生意大爆发埋下伏笔。

　　花开两支，各表一朵。

　　另一头，盛怀安正领着士兵们大开杀戒。

　　围在防御力减低的武川虎视眈眈之人很多，附近几个土匪窝点全都派人再次此盯梢。

　　他们在等这只巨兽露出破绽。

　　如果换到其它时候，盛怀安还能留这群人一个全尸，偏生刚刚有人叫他回想起前世，心底嗜血的冲动无法压抑。

　　奇林怪石、高山野林是北方特有的地形，借着此等地貌，不少人落草为寇，藏身其中。

　　附近衙门碍于地势，很少有机会清扫此等败类，他们也因此休养生息，日益壮大。

　　野狼寨是其中的典型，首领为逃脱兵役落草，领着臭味相投的几个兄弟在山上称王称霸，又因落草在野狼山便自称野狼寨。

　　由于首领很敢打，夜郎寨发展的顺风顺水，奈何今朝碰上一个硬茬子——

　　他们派人盯梢武川，却被盛怀安反追踪，带人打上野狼山。

　　木质的正厅内，赤红鲜血遍布，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四肢丢弃在各处，空中浓重的铁锈味遥遥飘溢。

　　正中央，一位胸口还在流血的土匪正跪在盛怀安脚下哀求。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不知好歹，求您把我当个屁一样放了，我保证以后绝不——”

　　“聒噪。”

　　盛怀安一刀挥下，脖颈处闪过一道红色刻痕，头颅跌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远。

　　他抖落刀上鲜血，余光瞟向从正厅深处走出的暗一。

　　“野狼寨已经全部覆灭，歼敌四十五人，救百姓……”暗一半跪着汇报情况，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两人。”

　　按照盛家军的规矩，被解救的俘虏应该送归家中，暗一跟了他很长时间，熟知此事，这回……

　　盛怀安抬眸。

　　“这两人说无家可归，想见您一面。”暗一快速补充，“主子不如见上一见。”

　　他话音刚落，门外走进一对身形窈窕的双胞胎姐妹花。

　　她们半抬眼眸，含情地勾向盛怀安，随即收回视线，娇娇弱弱地拜倒在地，一道如黄莺啼叫的声音响起。

　　“大人救了我们姐妹，我们愿意以身相报，侍奉大人左右。”

　　盛怀安的双眸骤然一冷，他一脚踹向暗一的心口窝。

　　“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暗一不躲不闪，生生接了这一脚，唇边流下一抹血迹。

　　他跪伏在地上哀求：“属下知道主子对夫人情真意切，可她千好万好，以如今的形势绝不会愿意为您生下子嗣，让自己所谋划的一切沦为盛家之物！”

　　“既如此，主子必要早做打算，这两个女人已经是残花败柳，主子大可以将她们养在外面，等生了孩子再将人除掉！”

　　“盛家不可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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