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契约成
杨知月发誓没打过这种算盘。
……至少短时间内没有。
她有心辩解，又怕越抹越黑，索性放下不提。
但在周守仁眼中，这相当于默认。
战战兢兢地跟着女人进入会客室，糕点奉上，茶盏摆好。
芬芳的清茶香气扑鼻，让人心情舒坦。
周守仁却内心忐忑，忍不住开口：
“不知杨夫人此次为何前来？”
坐在对面的杨知月微垂眼眸。
端起手边的茶盏，淡淡抿了一口，旋即开口道：
“武川又非不让外人随意进入，我如何不能来？况且还有产业再此，多少要看顾一二。”
周守仁连忙道歉，“还请您不要误会，我并非责问的意思。”
杨知月挑眉，责问？谁敢责问她？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瓷器落在却金木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按照世俗礼仪来讲，这行为颇为失态，绝不该出现在女子身上。
可在场众人无人敢发出疑问。
明眼人都能看出杨知月被周守仁质问惹得心情糟糕，周身的温度好似低了几分，阴沉沉得压的人喘不过气。
如关兴那般大咧到没心眼的人都隐约察觉出不对劲。
乖巧地坐在陪客位上，一言不发地狂炫糕点。
好吃，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嫂子家厨师的手艺也太好了，好想带回怀朔。
坐在他正对面的周云默然无语。
哪儿来的土狍子？长没长心眼？
人人都谨慎到呼吸都要放轻，他却在那里胡吃海喝，简直是……
太令人羡慕了！
默默流下艳羡的眼泪（口水）。
“哈哈……”周守仁干笑两声，囫囵着将话圆过去，“您自是什么时候都能来，武川只会欢迎，绝不会拒绝。”
这本是句客套话，正常人便该就坡下驴，奈何杨知月不是正常人。
她语出惊人：“我也觉该是如此，毕竟养殖场的生意那么好，县令从中赚了不少。于情于理，我都该是您的座上宾才对。”
周守仁：：“……”
好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可不信杨知月不清楚武川养殖场的尴尬情况。
这么说分明是折辱！
周守仁有心顶两句，可打进门便发软的双腿强扯住他的理智。
对方有钱有权有兵，还跟十万关家军交好，自己呢？
穷酸县令一个，外头还有武川士族虎视眈眈。
跟她作对，倒霉的只会是自己，何苦自找没趣。
静默了片刻，强行说服自己，他随即低三下气地拱手道歉：
“是我失言了，还请您见谅，望您有话直说，莫要让我猜度。”
见他服软，杨知月也不穷追猛打，话音一转，提起了前日的战事：
“你可曾听说柔玄兵难？”
“自然是听的。”周守仁老实回答。
他甚至还听到传言，据说是杨知月派兵解了兵难。
回想起刚才杨知月的介绍，应该是关家军出兵吧？他在心底暗自揣测。
“关兴是领兵震慑匈奴前锋，那群乱兵死于我之手。”
盛怀安忽然开口，清冷的声音插进两人的对话中。
他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周守仁更是愕然回望：“您、竟然出手了？”
“一群土鸡瓦狗罢了，只需调虎离山再挨个击破，不过一两百人便能屠尽他们。”
盛怀安漫不经心地回答，阳光照在他清俊的侧脸，分明是清冷出尘的容颜，却染上几分修罗煞气，依稀能闻到些许弥漫不退的血腥气。
闻言，周守仁狠狠打个寒颤：“乱兵……都死了？一个没活？”
他恍若梦游般询问。
“……是。”杨知月答。
她生怕这位传统文人对此有所异议，赶忙便要解释。
同时，还不忘在暗处剜眼私自发言的盛怀安，闭嘴！老实呆着！
盛怀安喷出一声冷嗤，低头玩弄手中温润的茶盏，再不多言。
“周县令莫慌，我已经教——”
“太好了！”周守仁拍手叫好，“那群乱兵杀了无数汉人，如今总算是他们报仇雪恨了！”
杨知月：“……？？？”
你一个书生，听到这种消息，不讲朝廷善用的以和为贵，在这里讲什么报仇雪恨？
周县令，你人设崩了！
注意到她的惊愕，周守仁羞涩一笑：“请您原谅，我在边塞多年，见惯了匈奴人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对他们是恨之入骨，偶尔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实在让我开怀，不免有些失态。”
杨知月状似理解地点头。
不是很懂你们古代人的道德底线。
周守仁感叹完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便又唉声叹气：
“只可惜无数百姓为此流离失所，夫妻不能团聚，骨肉不能重逢，实在是人间惨剧，苦矣苦矣。”
这感叹发自内心，绝无半分揉捏造之态。
哪料，他亲儿子听了却瞳孔地震。
老爹，上当了！快别说——
紧接着就听杨知月肃穆道：“乱兵过境，村落损毁，百姓流离失所，确为人间疾苦。难得周县令与我意见一致，不妨一起救济灾民。”
周守仁：“……”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
他没有丧失警惕，多问一嘴：
“流离失所的难民不少，不知杨夫人要在何地安置他们？”
杨知月波澜不惊地回答：“怀荒内部已无空地，我听闻武川边有几座荒废村落，不妨安置在此处。”
“……荒废村落？”
“正是，怀荒可以出资重建，县令只要出个地方就行。”
是出个地方，还是给个地方？周守仁沉默。
这是打着安置灾民的旗号要地。
看似吃亏，要在别人地盘上建设，实际上有不少猫腻。
别的不说就只说一件事，由怀荒出资建设和管理的村落，武川能收回税金吗？
如果不能，那这块地便成了名义上归属武川，实际上归属怀荒的区域。
不过倒也并非不能谈，毕竟武川周围的地不是他周守仁的，是那群不要脸的士族的。
周守仁犹豫道：“夫人发善心，我不反对。可您是否想过，那群士族将荒废的土地看做囊中之物，他们绝不会同意借用。”
杨知月笑道：“我名下的工厂正在招募更多的合作者，郭通替我向他们发去邀约。想来合作在前，他们该不会反对我这点小善心。”
“……”
的确，若能在杨知月那利润庞大的工厂上分一杯羹，谁还会在乎荒地的三瓜两枣？
既然如此……周守仁叹口气，别怪他投敌，怪就怪对方给的价码太高，实在叫他难以拒绝。
“好，那就定下。”
之后，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敲定利益分配。
等到契约落定，已然是第二天早上，柔玄那边还在催促，杨知月只能狠心辞别。
走之前，她还向周守仁询问，当地是否有医术不错的郎中，奈何武川的医疗资源同样匮乏，只得败兴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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