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四）
从幽州书院回到州牧府——现在改成太尉府了，就是换个名字。林宁可不喜欢大动土木，对一条路修了翻翻了修再翻了修这种瞎折腾，他打心眼里厌恶。
进到前院才发现出嫁的宝贝女儿林嫣回来了，给吕玲绮、苏漱茗、张凌烟三个便宜妈妈发礼物，林宁过去幽幽地说：“孟起不是跟我回城了吗？你们夫妻不好好团聚，怎么有空到我这里？”
林嫣一回头，见老爹板着个脸，怯怯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爹了。”
吕玲绮在后面踢了林宁一下，小声道：“孩子要回来就回来呗，你装给谁看啊！”
林宁无语，吕玲绮和林嫣一样的年龄，到嘴里就成“孩子”了，果然辈分让人成熟。他收了乌云，眉开眼笑地去礼物里面翻找：“嫣儿，给我带什么来了？”
林嫣偷偷翻个白眼，从礼物堆里取出一件披风，上绣斑斓猛虎，作下山状。林宁一看就十分喜欢，即兴接过披在身上，问三个老婆怎么样，吕玲绮等人当然说好，不过那披风招展之间，猛虎之姿栩栩如生，确实不凡。
“这是我亲手一针一线绣成的，只愿爹每战必胜，早日统一天下。”林嫣说。
“好好好，没白疼你，外面冷，我们进去吧。”林宁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有贤良淑德的老婆，有成人乖巧的女儿，还有牙牙学语的儿子，林宁觉得这一生就是摒弃宏图霸业，也该知足了。他现在有四个儿子，最大的林弘由苏漱茗所生，今年已经八周岁，最小的林旭也是苏漱茗生的，刚出生半年，老二是张凌音生的林穆，老三林燧则由吕玲绮所出，今年不过一周岁。然而，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度，只有林燧才有资格继承家业，庶子是没有继承权的。林宁从不提这茬，在家里也不许其他人提，他如今家大业大，最怕的就是兄弟之间手足相残，手心手背都是肉，难办呐。
所以未雨绸缪，林宁对儿子们的教育非常注重团结友爱，老师也是精挑细选。有时候还请沮授和田丰抽空给孩子特别授课，因为是庶子，二人没有太多顾忌，反正牵扯不到站队问题，怎么严厉怎么来。其中沮授还知道张弛有度，田丰就完全冷冰冰的不通人情，布下的功课但凡没有完成，该打打该罚罚，林宁求情也没用——熟知田丰脾气的林宁也不会求情。
孩子嘛，皮一点正常，偶尔揍一顿也是正常的！这就是林宁教子信奉的理念。
进了后堂，时间也到中午了，林宁下令开宴。林家在吃饭上没有大户人家的排场，算人头做菜，有荤有素，尽量不去浪费，而且别的大家族肯定有女人不能同席的传统，正妻还好点，小妾那是肯定不行的。林宁在多次强调之后，每次吃饭都是拉拉杂杂一大家子，不论是妻是妾，是嫡是庶，都一起上桌，相当热闹。
吕玲绮出身武将家庭，孩子们又太小，对所谓的礼教尊卑或不在意，或懵懂无知。林宁是一家之主，在内在外都是一把手的权威，他开口了，别人也不敢提出异议。
“弘儿，穆儿，过来，为父考较一下你们的功课。”林宁冲老大老二招手，这俩孩子是一年生的，年龄相仿。
林弘长得虎头虎脑，有一股傻气，很是活泼，常惹老师生气。林穆则比较内向，不爱说话，但在功课方面不曾落下。
“弘儿，为父问你：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这说的是谁？”
“回爹的话，说的是秦始皇。”
“不错，那说秦始皇什么？”
林弘挠挠头，结巴道：“这个……”
林宁见他快把头皮挠破了也说不出所以然，扭头对苏漱茗道：“这孩子不适合学文。”
苏漱茗笑道：“老爷英明，教弘儿文课的老师也是这么说的。”
“那弘儿的武课怎么样？”
“很不错，进步神速。”
林宁摸着林弘的头说：“不要勉强自己，兴趣最重要，以后文课好好上，以武课为主就是了。”
林弘兴奋道：“谢谢爹！”
转向老二，林宁道：“我刚才问的你能回答吗？”
林穆机灵多了，马上道：“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此所谓秦始皇帝凭先祖六世之积累，攻灭六国，建一统之朝，书同文车同轨，迥于前代。”
“这句话又是何人说的？出自何处？”
“回爹的话，此贾长沙之《过秦论》。”
林宁满意地点点头，对张凌烟道：“这孩子学文可以。”
张凌烟道：“是老爷问的简单了，孩子才能答上来。”
林宁笑道：“也是——穆儿，我再问你：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此一句出自何人文章？”
林穆一下懵了，想半天也找不到答案，林宁面无表情，让他压力更大。想着蒙一个算了，但林穆又想到：既然爹能问出来，蒙错了就大事不妙……
正在挣扎，忽听头顶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穆儿，想清楚再答。”
林穆咬牙道：“爹，孩儿着实不知。”随即闭眼，等待训斥。
张凌烟见了，欲劝却见林宁大笑，自顾自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把《陋室铭》从头到尾背了一遍，然后对老二说，“你不知道就对了，这是……嗯，是爹写的，还没有他人知道。”刘老先生，对不起了，有机会了到地下和你道歉。
林穆眼睛发光道：“这篇文章文采斐然，对仗工整，又兼弘扬德行，润化万物，孩儿佩服。”
谁说这孩子内向的？马屁功一流！林宁用怀疑地眼神看了一会儿林穆，问张凌烟：“我有点忘了，穆儿的文课老师和武课老师是谁？”
“回老师，是刘子扬先生和吕定公将军。”
刘晔和吕岱？不对啊，这两人会拍马屁？林宁是真没想到，他更愿意相信是先天本领。个人来说，林宁信奉荀子的性恶论，只有通过后天的教导才能让一个人受到道德束缚。但有的人不一样，就算从小是老夫子、道德先锋教导，也将成长为坏蛋，这就是天生的恶人，扭转不过来。
林穆不会也这样吧？就算没有继承权，一生荣华富贵是可以的，加上特殊身份作恶也有豁免权，林宁还真害怕有大义灭亲的一天。
有了儿子，也不能忽略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已经出嫁了，是别人家的媳妇。
林宁问林嫣：“和孟起过的好吗？有没有受委屈？”
“很好，爹不必挂心。”
“有什么事和爹说，有什么委屈也不必藏着掖着。”
“女儿明白。”
林宁叹道：“以后孟起还要回西凉的，你也得跟着，凉州地处偏远，民风粗犷，少不得吃苦，你要不想去，爹给你想办法。”
林嫣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了，对环境要求不高，也不想给林家添乱：“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儿一切都能应付。”
“这就好，这就好。”
家宴之后，武涉、徐庶、沮授、田丰等人一大帮子同时登门，林宁在前厅接见。
“元直你们刚从前线回来，不好好休息怎么来我这里？紧急军情吗？”
武涉代表众人开口道：“主公，天子有旨意下达幽州。”
林宁愣道：“天子旨意？不就是曹操又要发难吗？都有什么武公和我说说。”
“天子诏令，封主公为晋公，尚公主。”武涉平静地说。
林宁吓了一跳，问众人：“这是什么意思？”
沮授道：“主公一战而破曹瞒，许昌震恐，后又上表封王，曹操心有戒惧，但又不愿主公得势，故而只为主公封公。同时也是把主公竖为标靶，刘表、刘璋都是汉室宗亲，封王说的过去，主公却是异姓，两汉以来，王莽封公标志前汉之亡……”
林宁明白了：“曹孟德是把我架在火炉上烤啊！那尚公主是怎么回事？”汉献帝的女儿好像都没成年。
“这个公主不是汉室血裔，而是天子所认之女。”
我就说嘛！林宁脱口道：“多大了？长的漂亮吗？”耳中听得细微动静，应该是吕玲绮或者其她人在后堂偷听。
沮授愕然道：“这个授实不知，也没有见过。”废话，公主是随便见的吗？
林宁冷静下来了，眼珠一转道：“接下来呢？曹孟德是不是要我进京谢恩，并在许昌筹办婚礼？”
众人道：“主公英明。”
林宁哈哈一笑，滑稽道：“你们觉得我像傻子吗？”
徐庶笑道：“曹贼也是被逼急了，才出此下策，说明对主公十分忌惮。”
田丰道：“主公，圣旨可以接受，进京却是万万不可。”
林宁道：“我自然晓得。”
田丰道：“主公威震天下，此时此刻，诸侯恐惧，曹操以两州残破之地，苟延残喘，不如劝降。”
林宁吃惊道：“田公怎么会有这等想法？曹操是不会投降的！”
田丰以拐杖顿地，淡淡道：“主公，且听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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