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派蒙：我不演了！
一只素白如茶花的手吃力地抬起，帮他擦拭着眼泪。
“您别这样，神樱得救，稻妻也能延续下去，不应该开心吗？”
易雨握住渐渐冰凉的手，沉默不言，寒意痛彻心扉。
“我曾说，希望狐斋宫身旁有您这样的人，那样就不会死去…”
“那是欺骗您的。”
“其实我很自私啊…她如果还活着，我就不会成为花散里，也不会这样和您相遇…”
她停顿了一下：“得知五百藏的消息时我很高兴，它被惟神封印后却并不消沉，甚至也没记恨过狐斋宫，还有绀田村的大家，稻城家的血脉，大家都很好呢…”
“对了，我还想送给您一句话，不被蒙蔽，不被动摇，坚定走自己的路，心怀天下的您总有一天也会动摇，但我希望您能一直走下去。 “
巫女歪了歪头：“您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吗？”
“…别说了，省些力气吧，荧她们马上就来了…”青年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倦意。
花散里摇摇头，胸脯微微起伏，语气似乎有些踌躇。
“我能…靠靠您的肩膀吗？”
易雨沉默了一瞬，轻轻点头，将她的螓首扶到自己的肩膀上。
“那么，请允许我最后任性一次…在狐斋宫收藏的俳句中，有这样一首，我想赠予您。”
“与君相别离，不知何日是归期，我如朝露转瞬晞。”
幽幽的语调令易雨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起行秋的话，狐斋宫死前也吟诵过这首诗，“君”之一字却始终不知代指谁。
“这里的君，就是您。”巫女轻声道。
易雨咽了口唾沫：“这首俳句…我其实写过一句下阙。”
花散里闻言蓦然回复了几分气力，莫名的力量使她缓缓抬起手。
“是…什么？”
易雨刚刚贴近她的耳畔，却发现那只手无力垂落，仿佛日薄西山。
“不不不！别睡，再撑一下！荧她们马上就过来了！”
易雨摇了摇花散里的身体，对方再也没有动弹，轮廓渐渐变得虚幻。
“易雨！”
娇喝声宛若漫漫长夜一道荧光，令他精神矍铄！
“快！水月镜！”
荧出现在易雨的身旁，见到此幕没有多问，将手中的三块碎片递给易雨。
两块是分别来自两处结界，最后一块则是根瘤死后生出。
易雨将它们融入镜子，那些裂缝缓缓贴合，速度却慢如鬼爬，让他差点骂娘。
终于最后一丝缝隙补上，一串只有他能听到的提示音响起。
“水月镜修补进度：6/7。”
还少了一片！但他顾不上别的了，将镜子朝着花散里逐渐虚幻的娇躯投下，映出绝美的身躯。
花散里的身体倏尔明亮了几分，而后迅速黯淡，就像命运一般弄人。
“为什么？！”
易雨目光发狠，像只走投无路的恶狼。
怀中女子已经虚幻得几乎透明，粉红光芒朝着上空汇聚，逐渐幻化成碎片的形状。
“这是…最后一块？！”
易雨猛吸一口气，眼中无比明亮，颤巍巍的手将碎片填入！
碎片完美嵌入镜中，裂缝缝合得依旧缓慢，花散里已经完全透明，逐渐化作绯樱光点！
“快啊，快啊！特么快修好啊！”
裂缝才修补到一半，花散里却有四分之一成为落樱，照这种速度肯定来不及！
他的嘴唇战栗着，在心中不断祈祷着，就算献祭几十年的寿命都行，只求花散里能再停留几秒！
神仿佛真的听到了他的回应，花散里消散的速度变慢了，和裂缝回复的速度相差无几！
三道目光死死盯着镜子上缝隙，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翘首注目下，裂缝终于修补完成，易雨连忙转镜，忽然呆住了。
怀里空空如也，就像他的心一般。
花散里，真的就像她的名字那样，飞花散去，万里无踪。
“啊啊啊！”
易雨像个呻吟的病人，暴怒之下将水月镜高高举起，这东西有什么用？明明给了希望，却又将它无情抹去！
“等一下，你看镜子里面！”荧拉住他的手。
易雨瞳孔地震，镜中映出狐狸面具的脸，笑容一如既往的甜美。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肩头，语气犹如白鸟写意。
“您的那首下阙，可以念给我听吗？”
他缓缓回过头，动作很慢很慢，他怕这是一场梦境，稍不注意就会醒来。
视线里，桔梗裙随风轻扬，就像初见时那般。
…
影向山，一处山丘之上，从这里能俯瞰整座鸣神岛。
易雨抄着手倚在树下，眺望悬崖边的倩影。
花散里看着如今的稻妻，暖阳倾落在雪肤上，她看了很久，似是想将画面烙印在眼中。
“我念上阙，您将下阙读给我听，好吗？”
听得背后传来的“嗯”的一声，花散里薄唇轻启，轻柔的声线犹如殿堂里回荡的颂读。
“与君相别离，不知何日是归期，我如朝露转瞬晞…”
“花散泪沾衣，千载神社立如昔，我拾落樱归故里。”易雨轻声接道。
女子发出一声悠扬的赞叹，回眸莞尔：“您的才华就和大义那般连绵不绝。”
“狗尾续貂而已。”
“真是谦虚呢。那么，我还有一个小请求，尽管有些自作多情…”
花散里认真地转过身，小手缠在袖袍下，呼吸急促了几分。
“您想看看我的真容吗？”
易雨怔了怔，重重点头，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花散里莞尔一笑，素白小手轻轻揭下面具。
微风拂过，吹动女子三千青丝，也撩动了易雨的心弦。
她有着一对绯樱般的琉璃眸子，五官精致得仿佛雕琢出的一样，白光洒落在祸国殃民的秀靥上，染上几缕腮红。
如果不是左脸那团结痂的疤，她能和荧、爱莉希雅这种盛世容颜一较高下。
似是猜到青年心中所想，花散里俏脸浮上绯红，弱弱地低下头。
“那是污秽留下的痕迹…”
易雨笑了起来，脸上泛着熹微的光泽：“没关系，很好看。”
“真…真的？”少女讶异地琉璃眸，跃动着华美的色彩。
易雨笑着揉了揉她的乌黑秀发，后者没有半分抵触，仿佛享受主人爱抚的猫。
“能将狐狸面送给我吗？我希望你能用原本的姿态，去认识更多的人。”
少女愣了愣神，浅笑着撩起耳畔流苏。
“好啊。”
…
鸟居旁，荧看着走下来的青年，展颜一笑。
“她会去神社吗？”
易雨耸耸肩：“她说喜欢林子里的环境，无拘无束，就像自己的名字那样。”
“她还说要先准备一下，然后去镇守之森见五百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代替狐斋宫的歉意。”
“花散里小姐真温柔啊！”派蒙赞叹。
易雨看向她，无声地笑笑：“谢谢你，派蒙。”
小家伙缄默了半晌，这一次没有再插科打诨，只是撇了撇嘴。
“控制时间流速而已，有什么用呢？又不能让时间倒流…而且不是每次都生效。”
“还是很厉害了啊…不愧是我们最厉害的向导！”易雨捏了捏她的脸。
“达咩哟！撒手，奏凯！”
…
鸣神大社，神龛前。
稻城莹美听完易雨的讲述，螓首轻点：“放心吧，我会通知负责记录的巫女，将这段事迹写进神社的签文，让来访者都能看到。”
“多谢了，莹美小姐。对了，宫司大人不在吗？”
“她为了给神樱灌注力量，累坏了，正在社里歇息。”
荧哼了一声：“看起来不正经，关键时刻还算靠得住…”
稻城莹美咬了咬薄唇，忽然问道：“对了，狐斋宫大人的记忆体最终去了哪儿？会来神社吗？”
“我相信有一天会的，另外，我得纠正莹美小姐一句话。”
易雨缓缓放下茶杯，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不是什么记忆体，她叫花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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