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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梦魇


  血已经凝止,雪落在剑穿过的伤口上,将结痂的伤痕抚平……而后除夕夜的发生的一切都似被淡去。

  只是伤口还在疼,因为剑穿过胸口,伤在心上。

  容清浅猛的睁开眼,而后不由自主的蜷缩成一团,警惕的打量着。

  是错觉吗?

  这是怎么了?

  一瞬间头痛欲裂,所有思绪像是被人抽离剥削碾压然后再匆忙的塞回去。

  刹那间神情涣散,唯一清晰的,只有眼前这张脸,这个人。

  赵祁晔正一袭红色锦衣,长身玉立的站在她面前。

  被恐惧与怨怼支配着,容清浅往后缩了缩,头埋在膝间,眯着眼,什么都不敢看,心里唯一想的,就只是逃的远远的,离那个人远远的。

  可那人却不依不饶,一双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硬生生拉到他身前,眼睛紧紧盯着他,滚烫到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烧成灰烬而后融在血肉里。

  这张脸,其实并不恐怖,棱角分明,眉目疏朗,浅色的眼眸灿若星辰,是极俊逸的模样,也是容清浅最沉迷的模样。

  他曾怒斥过她,曾嘲讽过他,也曾温言细语的哄过她,而如今此刻,他却用滚烫的声音与炙热的言语在她耳畔喃呢她的名字。

  “你还想怎样?”容清浅声音颤抖,人也奋力想从赵祁晔手里挣开。

  可她越是挣扎却被他抱的越紧,赵祁晔就那么禁锢着她,靠在她的肩上,语调温柔而又有些颤抖的说,“清浅,你终于醒了,我好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是啊,那么重的伤,穿心而过,又岂会轻易愈和,所以是他杀了她又救了她,而后要继续囚禁她,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吗?

  可赵祁晔不曾言语侮辱也不曾轻薄她,只是紧紧的将她勒在怀里,勒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容清浅鬼使神差的在离她最近的那个人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直到血腥气在唇舌间蔓延,那人也不曾和她分开丝毫,她亦不曾松口,像是发泄心中所有的怨恨与不甘,想要将这个人连血带肉的咬碎。

  “你还想怎样?还要我如何?非要我把命赔给你吗?”

  听到她颤抖的,冰冷的话,赵祁晔终于神情凝滞,恍惚了片刻,容清浅趁势将手伸到背后,把紧搂着她腰的赵祁晔的手指一节节掰开,而后飞快的缩到床角。

  赵祁晔半跪在床上,再从抓住她的手腕,慢慢靠近她,而后抬起另一只手,像是要触摸她的头发,又像是想要擦去她眼下的泪痕。

  “你别过来……”容清浅将手边的软枕扔向他,砸到赵祁晔膝上,而后被他轻轻拨开。

  赵祁晔的手终于停在她的脸颊,缓慢而轻柔的摩挲,将黏腻的眼泪一点点拭去。

  “别碰我。”容清浅一侧脸要躲开他温热的手指,出去本能,颤颤巍巍的髻上拔下一支钗,钗尖抵着自己玉一般莹白的脖颈说,“你别碰我……”

  赵祁晔像是慌了神,停在她脸颊上的手顺势便要去夺她手里的钗,挣扎间,钗尖刺破素洁无暇的颈,凝出一滴血珠。

  她大概是疯了傻了才会在这种时候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在国公府时明明是这人拿着剑要杀自己,如今自己若是死了,岂不更遂了他的心意?

  可为什么要自己死,为什么要拿自己去成全他,他哪里值得自己拿命去成全!

  他从来都只会践踏自己的真心,甚至毁了她的家族,害了她的父母,把她逼的无路可走。

  容清浅看着眼前这个人,怨恨瞬时间浓重到极致,从前不顾一切的为这个人付出的一些都像是不甘的火焰烧尽她的理智。

  她不知所以的倒转钗头,钗尖冲着赵祁晔,狠狠的刺下去。

  那人没有躲,甚至连攥着她的手都不曾松开,只是默默地受了。

  腥红的血顺着钗头流到她手上,滚烫到要将肌肤灼尽,那般艳丽的颜色映到她的眼中,将她的神智惊醒,而后她不知所措的松开手,张皇的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由着那人靠近她,抱紧她。

  直到此刻,心终于一片沉静,目光四处张望才发现此间已不是上一瞬的容国公府亦不是她的凤仪宫。

  而是……而是阔别多年的,雍王府。

  赵祁晔登基后,潜邸早已封禁,她又怎会被带到这里……还是在这种时刻,这种情形。

  床上挂着绯红色的双罗帐,鎏金的芍药花香球挂在罗帐四角,红色流苏垂下,慵懒的搭在平铺着的赤色鸳鸯衾上。

  窗上贴着红色的囍字,框上有彩绘的合欢花,台上燃着一对纹花红烛,桌上香炉里的依兰香,与墙里淡淡的椒香混在一起绮旖而暧昧。

  而她身上的红衣,不是回国公府时穿的团凤冬朝服,而是胭脂红色的单纱齐襦嫁衣。

  腰间垂下的鸳鸯绦,床头凤穿牡丹的团扇,桌上摆着的各种贴了囍字的吉果,还有她和赵祁晔身上纹饰相衬的婚服……一切的一切都超出她的预料。

  虽然不敢相信,但结果却已是再清晰不过。

  此时此刻,她身处之地便是她和赵祁晔大婚时的熙颐馆,而她和赵祁晔身着的,正是大婚时先皇后所赐的婚服。

  是赵祁晔煞费苦心的营造出这么一个假像来击垮自己,还是说此刻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浑浑噩噩,似庄周梦蝶般分不清真假,只觉得此情此景既熟悉又陌生。

  真的就像是一场荒诞不羁的梦,梦里全是错的……而梦醒后依然是纠缠不清。

  “殿下。”容清浅轻轻唤了一声,这是赵祁晔未登基时她对他用的称谓,而那时,他还不是九五之尊,那是他只是她思慕的雍王殿下。

  “嗯,我在。”赵祁晔的声音含混不清,可却依旧清晰的表明,此刻她身边的这个人,与在国公府要杀她的,不是同一个。

  此刻这个赵祁晔,没有执剑对着她时的狰狞与冷漠,而是真挚的,虔诚的,情真意切的要守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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