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一章 无为之过

　　寒香不知顾遥要找顾佑做什么，应下后服侍顾遥两口子歇下。

　　郑智在外头听了几耳朵，躺在床上的时候，嘀咕了句：“姓李的怎么那么讨厌！”

　　顾遥靠着他，嗔道：“怎么能一杆子打死呢！天下姓李的人多了，总得出那么几个有毛病的不是？不说别个，就说我祖母也姓李，她就很不错呢。同母亲姐妹共住那几年，都是祖母照看我的。”

　　“嗯。”

　　因为知道，所以才来祭拜老人家。还有那个偏心的顾老爷子，不管怎么说，因为顾老爷子把顾遥带到了辽东，还带了顾遥去打猎，才让他和妻子从仇视认识，到慢慢亲昵；是老爷子把顾遥推到孟善面前，让孟善成就了他们的姻缘。这些人，他都感谢。

　　但是，郑智说：“我还是不喜欢姓李的。”

　　顾遥笑了笑，道：“我越来越觉得你出色。”

　　郑智立即翘起了嘴角，傲娇道：“这个自然。”

　　随即，顾遥拿出了但书，她说：“但是你的心，还不够大。当我们的心足够大时，能容很多东西。比如李姓，那就是个姓，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郑智不服，道：“哪有这么容易把心大起来的？便说你家的事，你让大嫂如何心大？对了，你先找岳父大人，是何意思？”

　　“不是明白着呢么？”

　　“不明白！”郑智十分肯定地说道，又补充，“每次我觉得自己很懂你的时候，你都会出乎我的意料。以致现在，我都不敢说懂你了。”

　　不懂就好。

　　性格固定了，让你摸得极其精准，那不就被你拿捏住了么？永远搞不懂，才是最好的。我想怎么套路你，便怎么套路你！顾遥得意地想着，对于给郑智解惑，那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是以，任凭郑智威逼利诱，她都没说要找顾佑做什么。

　　夫妻两个晚上闹得有点过，以至于起得比七七还晚。七七听说父母回来了，立即由严肃刻板的小管家，化身为俏皮可爱的少女，提着裙子飞奔而去，才进父母的院子就嚷嚷:“爹，娘，我帮大舅母管家了呢！”

　　守着门的寒香，早已驾轻就熟，她笑道：“夫人和伯爷昨夜回来得太晚，这会儿躺下没多久。”

　　虽然有些失落，但七七依旧强打精神，拿出长姐的架势，道：“嗯，让他们多睡一会儿，我先去叫弟弟们，稍后再来。”

　　喊人这种事由下人做就好了，七七不过是借口离开罢了。

　　顾佑疼外孙女，但男女有别，他只能和孙子外孙子一个院子里窝着。七七已经知晓规矩，在外祖父的院前那颗梧桐树下话晃悠个不停，晃悠得三个弟弟一个表弟起来不说，顾佑也起来了。

　　这功夫，顾遥两口子便到了。

　　顾遥搂着闺女，问着几个儿子，郑智则把盱眙的事，同顾佑大概其说了一遍。这种事，顾佑没什么主见，不过听听就罢了。虽然很好奇，但是郑智汇报完毕后，依旧乖乖起身，道：“遥儿有话和你说，小婿先带几个孩子去别处。”

　　顾佑也想知道闺女要找自己说什么，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把大家伙送了出去。顾遥看在眼里，心底长长一叹。父亲对自己，是真的好。但是，该说还得说啊……

　　“爹，家里如今这样，你准备怎样？”

　　顾佑一噎，在闺女的逼问下，少不得道：“我甚少当家做主，也不擅长这个。扬长避短，我这大半辈子，都是不管不睬中过来的。还是老样子，大家想怎样都可以，我都不反对。”

　　真是，自知得太过分了啊！没有比这更精准的评价了。

　　顾佑这一生，妻子是老夫人让娶的，仕途是老爷子在建文年间愣拖到宛平，从宛平县丞到宛平知县，再在顺天府同知，顾佑完全是顺水推舟。

　　这一切，并非因为他想，而是因为，别人让他做，他又可以做到。

　　比如，他的几房妾侍。顾迎之母是李氏安排的，他接受了；顾清商的生母琴姨娘是赵王塞的，他不好拒绝；他唯一动了点脑筋的，是顾遥生母沈姨娘。然而，他和沈姨娘一个妾侍的相处中，又完全是沈姨娘一个人说了算。

　　“从这个角度说，母亲便是不为你纳妾，不给你纳妾，你也不会说什么。”顾遥如是说道。

　　顾佑看了她一眼，固执道：“我会和你姨娘把你生下来。”

　　虽然很感动，但是，重点是这个么！

　　顾遥面无表情地说：“爹，我们在说正事，在说家事。大嫂不像样子，您一个做过五品郎中的人，竟被不认识几个字的儿媳妇骂了，还要宗族出面替您解决那个儿媳妇。您当时为什么不让二哥直接把二嫂休了？再往前找，您自己和母亲都过不到一起，为何还要二哥娶李二娘那种人呢？”

　　说到这个，顾佑振振有词：“你二哥和我不一样，他有点像你祖父，聪明得紧。我当时想着，那李二娘便是和你母亲一样，他也有法子管好的。”

　　真是不负责啊，这要不是自己亲爹，顾遥能骂的狗血淋头，她冷声问顾佑：“二哥像祖父是么？祖父祖母那一生都不合，能有什么法子？”

　　“这些事已经过去了，你还提他做什么？还把我说这一顿做什么？”顾佑很委屈，他疼的闺女突然翻旧账，还凶他，比他的妻子还过分啊！

　　“爹说的是。”顾遥深呼吸一口，认错，随即道，“我来找爹，也不是说过去的事。眼下，顾家这情况，李二娘也好，母亲那里也罢，父亲出面，解决问题。”

　　顾佑立即惊了，飞快地说道：“胡闹！我怎么可能解决？”

　　“您不解决，让我这个出嫁的闺女解决？还是让你十二三岁的外孙女解决？或是要你那个瘦得不像人样的儿媳妇去顶撞婆婆，去顶撞夫婿？这些都不行，让她同意把李二娘留在家里，日日恶心着自己？弄成这样，爹的无为，便是肇事的源头。李二娘对您不敬，您为何同意她进家门？”不说从前，顾遥比方才还要凶十倍的模样，愤然地问着顾佑。

　　她的声音太大，屋外留守的下人听见，报到牟氏处。不知多久不曾安眠的牟氏，泪水四溢，直接哭晕过去。原本想让牟氏开心的下人慌了，嚷着：“大奶奶晕倒了，快去请大夫！”

　　顾佑却有些糊涂，便是闺女说得对，事情已然发生，他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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