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讨教

巨大的震撼如同潮水般涌上陆离的心头，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武学。

那不仅仅是快，那是一种超越了常人理解的“无形”。

他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内力波动，没有听到任何衣袂摩擦的声响，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未曾察觉。

杨过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如同神仙一般的手段。

然而，陆离毕竟是玄冥二老的亲传弟子，骨子里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更有着武痴特有的执念。

这种超出想象的强大，非但没有让他彻底绝望，反而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与强者交手，哪怕是飞蛾扑火，也要亲身体验一下这种境界。

他知道自己绝非对手，但武者的尊严和对武学的痴迷，让他无法就此退却。

“阁下.....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陆离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他紧紧地盯着杨过，仿佛要将他的一切都看透。

杨过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平静得如同古井无波。

他没有回答陆离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等待着他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这份从容，这份气度，更是让陆离心生敬畏。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位真正站在武学巅峰的存在。他深吸一口气，内力在体内急速运转，原本因震惊而有些紊乱的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陆离斗胆，想向阁下讨教几招！”

陆离不再犹豫，话音未落，他便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掌齐出，带着呼啸的寒风，直取杨过。

普通的招式在杨过面前根本无用，唯有全力以赴，才能逼出对方一丝真本事。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寒冰掌那般阴寒内劲，而是直接以纯粹的掌力，夹杂着刚猛的劲风，朝着杨过周身大穴拍去。

速度极快，掌风凌厉，在夜色中划出两道模糊的残影。

然而，面对陆离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杨过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甚至没有抬手格挡，只是身形微微一晃，便如同水中月影般，轻飘飘地避开了陆离的双掌。

陆离的掌风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掠过，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未能触及。

陆离一击落空，心中大骇。

他连忙收掌变招，身形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转，双腿连环踢出，带着凌厉的腿风，封锁了杨过所有退路。他速度极快，腿法精妙，每一脚都蕴含着开碑裂石之力。

可杨过却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在陆离密不透风的攻势中，穿梭自如。

没有施展任何复杂的步法，也没有刻意躲闪。

只是在陆离的攻击即将临身之际，身形轻微地侧转、挪移，每一次的动作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仿佛陆离所有的攻击，都只是他舞蹈的伴奏。

陆离的攻势越来越猛，内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他掌法、腿法、拳法、指法，各种武学轮番上阵，每一招都势大力沉，每一式都精妙绝伦。

然而，无论他如何变招，如何加速，始终无法触碰到杨过。

杨过就像是一个影子，看似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让他无论如何都抓不住，打不着。

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之中，所有的攻击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这种感觉，比被对方一掌击退还要令人绝望。

他就像是一个孩童，挥舞着木剑，想要去触碰天上的明月，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汗水顺着陆离的额头流下，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内力消耗巨大，呼吸也变得越来越粗重。

反观杨过，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甚至连发丝都未曾凌乱半分。

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欣赏，仿佛在看一个努力表演的晚辈。

“怎么？就这点本事吗？”

杨过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揶揄，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瞬间击溃了陆离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陆离的身体猛地僵住，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杨过，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绝望。

他所有的武学，所有的经验，在这一刻都变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他用尽了全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未能碰到。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双膝一软，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然而，就在膝盖即将触及冰冷地面的前一刹那，一股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火焰从他丹田深处猛地窜起，瞬间烧遍了全身！

那是不甘！是作为一名武痴最纯粹的执念！

他可以败，甚至可以死，但他绝不能就这样在对手的轻蔑中，连一丝真正的反抗都做不到就此认输！

他的骄傲，他对武学的信仰，不允许他如此窝囊地结束这场实力悬殊的“讨教”。

“吼！”

陆离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那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强行扭转下沉的身体，以一个极为狼狈却又充满力量的姿势，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化掌为爪，携带着一股阴寒至极的劲风，直掏杨过的小腹。

这一招“地龙翻身”，本是被人击倒在地时的保命之技，此刻在他手中用出，却充满了同归于尽的疯狂意味。

杨过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他没想到，在这个人的武道之心即将崩溃的边缘，居然还能爆发出如此强烈的战意。

不过，杨过依旧没有后退，只是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整个身躯便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向上飘起了半尺，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陆离这拼死一击。

陆离一爪落空，爪风刮在地面上，竟抓出了五道深深的痕迹，碎石飞溅。

他不等招式用老，撑地的手猛然发力，整个身体借势弹起，在半空中一个翻转，双腿如同剪刀一般，绞向杨过的脖颈。

然而，杨过只是在空中微微一个侧身，便从那看似无解的剪刀腿中穿了过去，飘然落地，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仿佛从未动过。

“还没完！”

陆离双脚落地，发出一声闷响，他体内的玄冥神功被催动到了极致。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寒气从他身上蒸腾而出，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狂，再次朝着杨过猛冲而来。

这一次，他的攻势不再像之前那般追求招式的精妙，而是变得更加直接、更加狂暴。

他放弃了所有繁复的变化，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双掌之上。

每一掌拍出，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他仿佛变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掌接着一掌，一招连着一招，攻势如同狂风暴雨，连绵不绝。

杨过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在陆离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中，闲庭信步，从容不迫。

陆离的掌风再快，也快不过他的感知。

陆离的寒气再烈，也无法侵入他周身三尺之内。

他的身影在密集的掌影中时隐时现，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仿佛早已预知了陆离的每一个动作。

他时而侧身，时而后仰，时而脚尖轻点，时而衣袖微拂。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味，仿佛不是在躲避致命的攻击，而是在月下独舞。

陆离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掌力，连他的衣角都无法沾染分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离的攻击已经持续了上百招。

他的内力消耗巨大，呼吸如同风箱般粗重，身上蒸腾的寒气也渐渐变得稀薄。

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掌力也不复最初的刚猛。但他眼中的那股疯狂战意，却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炽烈。

就在这时，杨过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他发现，陆离的武功，竟然在这场毫无希望的战斗中，在以一种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方式，缓慢地提升着！

最初，陆离的掌法虽然刚猛，但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衔接还存在着一些微小的破绽，内力的运转也并非完美无瑕。

但在杨过这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带来的巨大压力下，陆离的潜力仿佛被激发了出来。

他为了能够跟上杨过的节奏，为了能够哪怕只是触碰到杨过的衣角，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在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运转着。

他开始下意识地修正自己招式中的瑕疵，让掌力变得更加凝练。

他开始本能地优化自己内力的运转路线，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招式衔接变得越来越流畅，破绽也越来越少。

虽然这种提升对于杨过来说，依旧如同萤火与皓月之别，不值一提，但对于陆离自身而言，这无疑是一种在生死之间才能获得的巨大突破。

“有点意思.....”

杨过心中暗道。他见过无数武学奇才，但像陆离这般，在明知毫无胜算，心神受到巨大冲击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能凭借着一股武痴的执念，在战斗中临阵突破的人，却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这份对武学的纯粹与执着，让杨过对他产生了一丝淡淡的欣赏。

既然如此，不妨就再多指点他一下。

杨过的心念一动，他的“躲避”方式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不再是单纯地让陆离的所有攻击落空，而是在躲闪的同时，偶尔会用指尖，或者衣袖，在陆离攻击的轨迹上，轻轻地点一下，或者拂一下。

“啪！”

陆离一掌拍向杨过胸口，眼看就要击中，杨过却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搭。

陆离只觉得一股巧妙至极的力道传来，他那刚猛无匹的掌力瞬间就被引向了一旁，狠狠地拍在了空处。

“呼！”

陆离一招横扫千军，腿风呼啸，杨过却只是用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柔和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便将他的腿风化解于无形。

陆离越打越心惊，也越打越兴奋。他发现，杨过的每一次“格挡”，都点在他招式中最别扭、最不顺畅的地方。

那股力道不大，却总能让他后续的招式无以为继，或者让他的内力运转出现一瞬间的凝滞。

起初，他只觉得难受无比，但渐渐地，他这位武痴的天赋开始发挥作用。

他开始思考，为什么杨过会点在这里？为什么自己的力道会被轻易化解？

他开始在疯狂的攻击中，尝试着去改变，去调整。

当他再次出掌时，他下意识地避开了之前被杨过点中的那个破绽，将内力以一种更圆融的方式运出。

这一次，杨过的手指依旧点来，但陆离却感觉那股别扭的力道小了许多。

他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

他开始更加疯狂地攻击，每一次攻击，都在尝试着完善自己的招式，弥补自己的破绽。

而杨过，也如同一个最严苛的老师，不厌其烦地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一一指出他的不足。

整个庭院中，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一个状若疯魔，浑身散发着寒气，双目赤红。

一个白衣胜雪，神态悠闲，如同散步。

一个在拼尽全力地进攻，一个在云淡风轻地“指点”。

陆离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身体的疲惫。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杨过那神鬼莫测的身法，以及那每一次都点在自己要害上的“指点”。

沉浸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武学体验中，如痴如醉。

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对于玄冥神功的理解，对于武学的认知，正在被彻底颠覆，然后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塑。

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比他过去十年苦修的收获还要大！

然而，人力有时而穷。

陆离的内力早已枯竭，全凭着一股意志在支撑。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脚步也开始踉跄。

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和深深的疲惫。

这场“讨教”，该结束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凝聚起残存的内力，拍出了他今晚最完美，也是最无力的一掌。

这一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却多了一丝圆融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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