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问青天·寝殿

深夜，丑正，曦和殿。

此时此刻，乔染秋正行在那大殿外正前方宽阔的步道上，在她略微前方些许，方栩是行在正中央；在方栩侧前方一些，则有微微弓着身子引路的叶寻舟；而在乔染秋旁边，还并排行有一人——

先前那个被乔染秋瞧见的麻子脸宦官。

他们离开御膳房前，这人是被喊了过来，乔染秋也确认，自己当时果真没有看错，此人的大半张脸上确实坑坑洼洼尽是麻子，乔染秋都未好意思多看他的五官和长相，不过能看出他其实年纪也不小了，但估摸着就是因那脸，在御膳房做了多年活计，也没混到上头去，他自称姓车，而旁人依旧唤他小车子。

眼下，乔染秋和小车子，是跟着方栩和叶寻舟往曦和殿去送东西的——

二人的手中各端着一个托盘，乔染秋这边的盘上，放了一个药壶、三只小碗，并着三只瓷勺；至于小车子那头，则有两个药壶。

这几样东西，都是给曦和殿中之人准备的，且还是唐含章亲自下的命令。

先前还在御膳房时，方栩是告知乔染秋和叶寻舟，他并不知晓唐含章在皇宫四周如何布兵，但他知道，唐含章原本是在信元殿中坐镇，只不过眼下已去了曦和殿，而也正是因此，叶寻舟才决定，跟随方栩一道前往。

毕竟……擒贼先擒王嘛。

只不过原本对于乔染秋的去处，叶寻舟和方栩都是有过犹豫的——

二人在这件事上的看法倒是非常一致，他们不希望乔染秋以身涉险，更希望她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一切尘埃落定。

乔染秋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就算再如何学艺不精，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娇滴滴到需要如此呵护的人吧……？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乔染秋已经带了愠色，还是他们当真想不出别的法子，在商讨了好半天后，那二人说什么如今这皇宫之中也没有地方是绝对安全的，让乔染秋一个人偷偷离开更加不现实，是以一致提出，乔染秋跟着，还能多受些看顾。

要不是如今局面实在特殊，乔染秋定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而在众人达成一致确定了计划后，叶寻舟便离开了那主院，悄悄去往了他之前曾到过的厢房，最后将那小车子给带了过来。

很显然，在跟着对方入了屋子后，叶寻舟约莫是制住了他，方栩见状应是也猜出了个大概，并未问太多，四个人一起动手，把唐含章要的东西给备齐，而后便往曦和殿来了。

“公子。”

就在这时，三人也已经行到了殿前，乔染秋一抬眼，只见叶寻舟往侧边退了半步，低头，将身子又躬下去了几分，眼下夜已深，守在门口的守卫根本未太注意他，只在看到方栩后冲着他抱了个拳，开口寒暄。

乔染秋也连忙微微低下了头，保持着一副下人的模样，毕恭毕敬的同时，也让自己的面容隐在了夜色里。

“需要的东西如今我已带来了。”与此同时，方栩也回答，乔染秋隐约感觉到他似乎微微偏了偏身子，约莫是示意了一番身后二人手中的东西，而后接着道，“有劳放行吧。”

乔染秋站在后头，头又低垂着，只能看清楚前方守卫的双足，而话音落下时，乔染秋看见一个侍卫是微微踮起了脚来，约莫是往她和小车子的方向瞧了瞧；另有一人则是入了殿，应当是入内通报去了。

“公子请吧。”等待片刻之后，乔染秋听得前方那人道。

说话时对方也让开了身位，另有其他守卫将殿门打开，方栩冲着那人点了点头后，抬腿便带着几人往里入，而这一次，叶寻舟是一直等到方栩进入后，才和乔染秋及小车子一道向里去，最后，他还微微殿后，将殿门关了起来。

一入殿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块巨大的屏风，其上绣着真龙与群蛟，威严无比。

“我上去。”而往旁边行了几步，确认外头无人注意着殿内情况后，叶寻舟以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开口。

方栩立刻点了点头。

下一瞬，就见叶寻舟轻功一运，无声地蹿了上去，这寝殿极高，乔染秋需要将头近乎彻底仰起，才能看得见那房梁，而叶寻舟就在其上。

之后他将一直这般隐在暗处，伺机而动，只要一有机会，他便会暗中发难，将唐含章制服。

至于方栩，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乔染秋和一旁的小车子，行到了屏风后头。

曦和殿的前殿，是置有桌案的，苍王唐含章眼下就在房间内侧的桌案之后，两侧各立着一个守卫和一个宫人，他本是以一个略有些慵懒的姿势坐在案后的椅子上，见方栩入内，微微坐直了些许，冲着方栩开口：

“备好了？都备了些什么？”

“我问了御膳房的人，他们平日鲜少做这类东西，最后我亲自吩咐着，制了三种。”方栩回答，一边也回过身来，示意了一番乔染秋和小车子手中盘上的药壶，“三份汤药，皆加入了不同之物，其中一种中，含有辣椒、芥末和附子等大辛大热之料，汤色赤红，气味刺鼻，煮沸后服下后，应能让人如饮炭火，灼痛难忍；

“第二种中，则是加入了取自太医院的曼陀罗草、颠茄和苦艾等物，可以让人致幻，并可能伴随呕吐症状；第三种……是以秽物熬制，以虫足虫尸为主，煮至胶状，服用之后，从躯体上或许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但……从心理上说，应当能给人不小的压力。”

唐含章一听，立时起身行了过来。

应当是要过来亲自看看，方栩所说的汤药。

乔染秋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唐含章可是认得乔染秋的脸的，就算她微微低着头，可唐含章只要行下来，离得近些，抬眼一细看，定能认出她来。

而一旦乔染秋被认出，届时方栩和叶寻舟就会同时发难，直接将唐含章制住。

乔染秋要做的，自然就是保护好自己，千万不可被唐含章捉住。

思索间，唐含章也已行到了面前，他先行往的，就是乔染秋这一侧，而在靠近之后，他是伸出手来，打开了乔染秋身前盘中的药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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