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采访
众人正有条不紊排着队，一辆新闻采访车恰巧驶过，坐在车内的记者被黑压压的人群吸引住了眼球。
“快，师傅掉个头！”
尽管袁媛是个电视台菜鸟，不过她家里的背景很深，自身的新闻触觉又敏感，尤其今天是国庆日，就要拍一些人民群众喜气洋洋的场景。
停下车，袁媛带着人挤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一家饮料店开业。她顿时有点失望，转念一想这个奶茶蛮稀奇的，连她这个走南闯北的记者都第一次听说，有些猎奇看点。
一见有人扛着摄像机，连路人都听下来围观，议论纷纷。
有电视台采访？江薇在议论声中抬起头。
她本来是打算过段时间再打广告，没想到因为正值十一，居然瞎猫碰上死耗子，有记者自己找上门来。
江薇刚打开操作间的门，袁媛就十分眼尖凑了上来，因为周围实在太嘈杂，她不得已扯开嗓门：“我叫袁媛，是新闻频道的记者。您是老板吗？方便做个简单的采访不？”
众人齐刷刷看向江薇，还有路人露出窃喜，想蹭个镜头。
女记者瞧着有些青涩，江薇主动伸出了手：“您好，我是灵茶的老板江薇，很乐意接受你的采访。”
她跟摄像师傅示意开始，将话筒递到了江薇面前：“请问江老板，您为什么会选择今天开业？”
江薇向镜头挥挥手，展颜一笑：“今天对所有华夏儿女都有非凡的意义，在祖国母亲生日的这天开业，对灵茶来说也是特别的纪念。”
袁媛挑起一侧的眉毛，流露出一丝兴致盎然，没想到这个店主的谈吐很不错呢。
她继续问出第二个问题：“你们店里卖的饮料好像很特别，排队的人特别多。”
“排队当然是因为我们的奶茶味道棒。大家没听说过奶茶不要紧，到白兰路108号试一试，就永远难忘咯。”
江薇说得很风趣，围观的群众里有嬉闹声，也有稀稀落落的掌声。
这个年代的人大部分内向，对着镜头能泰然自若的，不说万里挑一，也是千里挑一了。
采访结束，江薇硬塞给袁媛和摄像师傅两杯大满贯。
袁记者倒是个爽快人，她没有推辞，插上吸管吸了一大口，然后猛地被呛住了，剧烈咳嗽道：“这么多料！不过江老板没吹牛，这个奶茶确实好喝。”
摄像师傅也颔首：“在其他地方都没见过。”
江薇神秘地笑了笑：“今天感谢两位给我变相宣传，改天有新品上市，我先请两位尝试。”
袁媛毕竟是个年轻小姑娘，对这类休闲零食毫无抵抗，忙不迭跟江薇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下次再来。
夜幕低垂，月亮悄悄爬上顶端，江薇将操作间收拾干净，和沈为民合力拉下铁门后，意味着第一天的营业结束。
整整十二小时，两人都累瘫了。
等回到家，沈灵已经打起小呼噜，江薇蹑手蹑脚地进屋，给女儿盖好被子，拿出了账本开始算账。
算盘珠子噼啪地作响，对江薇会用算盘这事，沈为民倒不是太吃惊，他们这代人算盘是列在课程的，只是大多数人都遗忘了。
指尖灵活地拨动了一阵，江薇有些美滋滋地望过来：“你猜第一天营业额有多少？”
沈为民觉得可以大胆一点：“两百块？”
江薇翻了个大白眼，嗔怪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沈为民苦笑一声：“两百还没出息啊，那三百？”
江薇把算好的单子递给他：“正好四百五十块。”
江卫民细细看起来，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了，四百五十岂不是卖了一百杯左右？
刨去原料水电等成本，江薇觉得就刚达到她的预期水平，毕竟今天还有买二赠一的活动，净利润其实并不夸张。
等薅羊毛的活动结束，还会有这么多客流量吗？
这是盘桓在沈为民脑中的疑惑，江薇却是心里有数。
特地选在国庆开业，就是利用长假先营造一波人气，等工作日了就能顺理成章做学生党的生意。
次日一早，小沙渡南岸。
药水弄因英国人曾建立硫酸厂，这里常年废水横流而得名，也是海城著名的“三湾一弄”棚户区。
通过一条狭窄幽深的街巷，这里下水道老旧所以到处泥泞不堪，随处丢弃的垃圾气味熏人，是海城人口中的“下只角”贫民窟。
沈家就住在药水弄这条弄堂的尽头，他们全家当年逃荒至此，所以家境一直不怎么样。家里豆腐干大点的地方，老两口挤在五六平米的暗间，朝南大屋让给了沈为森夫妇。
父亲沈文富在锅炉厂上班，老实木讷了一辈子，没什么大能耐，也惹不出大祸。
母亲王秀英虽然是童养媳，但因老婆婆去世得早，她拉扯了丈夫的三个兄弟长大，故而在大家庭里有威严，控制欲很强，最爱插手小家庭的事，跟两个媳妇关系都很差。
石英钟的指针挪到七点整，沈文富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视，他有收看早新闻的习惯。
家中没有客厅，电视只能摆在过道里，一台十二寸的飞跃牌的手动黑白电视机。
沈文富不停转换天线的角度，屏幕时而出现一片“雪花”，时而出现模糊的图像，还伴随“滋啦滋啦”的噪音。
调整了片刻，大屋里传来了摔门的声音：“还让不让人睡了！”
沈文富撇撇嘴，继续调整的天线，王秀英偏心老四是幺儿，他却不喜欢自私的小儿子，对其他三个儿女一视同仁。
“儿子要睡觉，你就不能轻点！”王秀英解下围裙，就朝着过道的方向嚷嚷开了。
新闻频道的画面总算跳出来，沈文富也不搭理母子俩，背地里小声的嘀咕：“睡个屁！不工作赖在家里，媳妇吵架回了娘家，他天天玩到深更半夜。”
王秀英端来一锅稀饭，重重地磕在玻璃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让沈文富缩了缩脖子，没了言语。
女主持正在播报早间新闻，镜头从外滩的霓虹夜景转到步行街的人声鼎沸，沈文富陡然间冲到电视机前，脸都差点贴到屏幕上，露出了震惊万分的表情。
电视里居然是他的媳妇，江薇在镜头里讲话！
“排队当然是因为我们的奶茶味道棒。大家没听说过奶茶不要紧，到白兰路108号试一试，就永远难忘咯。”
沈文富激动地站起来，手指着电视机大喊：“老伴儿，你快看呀，这是不是老大媳妇！”
听到江薇的名字，王秀英刚要开骂，屏幕里熟悉的脸庞让她也愣住了，忙揉一揉眼睛：“真的是江薇？”
沈文富仿佛过年了似的，兴高采烈地说：“老大媳妇就是有水平，你刚听到没有，那两句话说得多好呀。”
王秀英在惊诧过后，随即往地下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呸，开的什么破店，还不是糟蹋老大的钱，到时候肯定赔个精光。现在老大也不听话了，上次还敢跟我顶嘴！”
沈文富实在听不下去，辩驳道：“你能不能盼着他们点好？我看老大媳妇很懂道理，上次我结石开刀，她怕老大上班辛苦主动陪夜，就是你老没事找事。”
王秀英扭过头，声调突然拔高了八个度：“你觉得她好，你怎么不跟老大去过？我为你们沈家劳心劳力，结果你为了一个外来人跟我吵，你个没良心的老家伙！”
没说完，她的眼泪就跟自来水一般漫出眼眶，沈文富立马闭嘴了。
南屋的门打开，沈为森探出了头，他一听到大嫂上电视的消息就清醒了，一双三角眼溜到了母亲身上：“妈，你说江薇开店了？”
媳妇儿跟他闹别扭，嫌他没出息不赚钱。
这不，钱自己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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