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元定靖洲（3）

是这个意思。

却也不止是这个意思。

百年沉浮，她只敛去眼底波澜，敛衽再拜：“阮靖洲多谢师尊赐名。”

三师尊沉吟片刻：“这是你养父母的姓？”

“是。”

“这个姓好，与你以往的名字甚是相配。”

言下之意，便是与“靖洲”二字不相配了。

她心中微涩，记忆深处，那段温馨而短暂的时光猛然在脑海中翻涌。

养父母唤她乳名时的温柔，灯下缝补衣物的剪影，那些不掺杂质的疼爱，是她颠沛岁月里少有的温暖。

可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酸涩。

不能想。

不能再想。

往事不过是过眼云烟。

不要沉溺过去，不要贪图温情，这些不过转瞬即逝，她要的是踏平荆棘、一飞冲天。

而不是困在回忆里寸步难行。

事实上，凡人界那短短十几年的温情，于她百年沉浮的岁月而言，也真的只是弹指即散的云烟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敛衽再拜：“请师尊赐姓。”

三师尊似是早有预料。

对她态度并不惊讶，或者说他太强大了。

强大到不觉得有人会忤逆自己，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罢了，所以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全盘托出。

“阮？倒也不是毫不可取，那便去掉偏旁，单一个元字，如何？”

“元.......”

她心中猛然一震。

仿佛自己生来就该是这个姓、这个名。

“元靖洲多谢师尊赐姓名！”

阮娇娇、阮娇娇。

元靖洲、元靖洲。

从此，世间再无那个小心翼翼的孤女阮娇娇，只有以己为洲、靖平前路的元靖洲。

回忆也只一瞬间。

须臾，元靖洲抬起头。

面对心魔的逼问，她坦然承认：“都有。”

“我恨微末时期欺辱过我的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让他们为当年的恶付出代价。”

“我也贪恋权柄的滋味，想过若能手握重权，便无人再敢轻贱我分毫，所以我也那么做了。”

她声音平静，没有丝毫遮掩。

“我怕过消亡，夜里也曾梦见自己化作尘土，想过若能长生，或许能逆转一些当年无能为力的过往。”

“甚至，偶尔也会冒出荒唐念头。”

“若能凌驾众生，是不是就能随心所欲，再也不用受困于规则、受制于他人？”

可越说，元靖洲的眼神却越是清明。

“爱恨嗔痴，本就是人性底色，也是推着我往前走的动力。”

“那些欺辱与伤害，那些不甘与执念，于我而言，从不是困住我的枷锁，而是滋养我道心的肥料。”

“恨让我记着屈辱，不敢懈怠。”

“贪让我渴望变强，不愿再任人宰割。”

“怕让我敬畏生死，更懂珍惜当下。”

“遗憾让我看清所求，不愿再留悔恨。”

“这些情绪让我从微末里爬起来，一步步摸到长生的门槛，它们是我过往的一部分，但也仅此而已。”

话落，元靖洲猛然拔剑。

她想一剑斩杀心魔，可最后却又顿住了动作。

心魔发出低低的嗤笑，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为何不杀我？”

“我藏着你最阴暗的杂念，是你道途上的阻碍，斩了我，你道心便能‘纯粹无瑕’，岂不是更好？”

元靖洲紧握着剑柄。

眸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归于清明：“杀了你，便是否认我过往的一切。”

“这些爱恨嗔痴，这些阴暗杂念，本就是我的一部分。”

“是它们推着我从泥沼里爬起，是它们让我看清本心，也是它们，成就了如今的我。”

她缓缓收剑，“你是我的心魔，亦是我的道心。”

“斩了你。”

“看似彻底斩断了所有阴暗杂念，道心无瑕，但实则是断了自己的来时路。”

心魔在识海里静静悬浮，再无之前的蛊惑与锐利：“可杂念如毒，留着终会反噬。”

元靖洲语气里满是自我。

“逃避是弱者的行为，我选择接纳最真实的自我。”

话音落下。

心魔缄默不言。

不久后，心魔化作一道缥缈的人影。

其容貌娇俏，面若银盘，一双杏眼灵动狡黠，唇角天生含笑，令人见之生喜。

——正是年少的阮娇娇。

那被她压抑在内心深处，为了强大不得不一路无数次所摒弃的、最初的自我。

那是她曾拼尽全力想要守护，后来却逼着自己亲手割舍的模样，天真、柔软，还带着对世界纯粹的善意。

如今，这被摒弃的初心化作心魔。

心魔静静望着如今面硬如铁、心如磐石的元靖洲，眼底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曾经无比怨恨你。”

阮娇娇道：“这一路好难，可你一路都在抛弃我。”

“遇到不公，你抛弃了良心；怕被伤害，你抛弃了天真；为了强大，你抛弃了感情.......”

“就像是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把我剥开、丢掉。”

“可我又依赖你、敬佩你。”

“困难时你挺身而出，把所有风雨都挡在我身前；绝境里你从未放弃，哪怕遍体鳞伤也咬着牙往前走；为了活下去，你逼着自己变得无坚不摧——”

“我怨你丢掉了我。”

“可我更感谢你，从未让‘我们’真正倒下。”

她望着元靖洲冷硬的眉眼，又忐忑的问：“那你呢？你怨不怨我，恨不恨我呢？”

“我那样的无知、愚蠢、懦弱.......”

元靖洲打断她：“不恨。”

“我很感激你，我也知道你尽力了。”

“那会儿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踌躇、犹豫、难以取舍，都是应当的。”

“没有曾经的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元靖洲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眸中泛起柔色，缓缓抬手，年少的自己亦同步抬掌。

两掌隔空相对。

仿佛漂泊许久的碎片，终于归位。

“观我旧往，同我仰春。”

“心意相通，共破万难！”

两人声音交织在一起。

刹那间，识海金印光芒暴涨，周遭的混沌气流不再是阻碍，反而化作流淌的空间脉络。

无数细微的空间节点。

在她眼前清晰浮现，触手可及。

过往对空间法则的晦涩参悟，此刻尽数融会贯通，元靖洲彻底参悟了空间法则。

她能清晰感知到混沌与魔域的空间壁垒，甚至能一念之间扭曲周遭空间、开辟捷径。

无形的空间之力萦绕周身。

随她心意流转，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

所有渡劫大能纷纷震动，抬头朝着无尽虚空望了过去，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颤。

这一刻。

空间法则，迎来了真正的掌控者。

——

思来想去，还是把阮娇娇的成长描述了一下，也有在考虑要不要把这部分放进番外，先走剧情，明天再决定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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