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没事,多死几次,就习惯了
这个人很重要,神女携着他们跟在此人身侧。
神女若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此人的身份,便当真是滴水不漏,旁人喊此人的名姓时,他们竟也只能听到一阵极刺耳的声音,这是神明的警告。
神女进了一家茶楼,有伙计前来上茶,此方天地之中的人,瞧不见他们,倒是能瞧见神女。
“跨越个数百年的光阴,于吾而言,也不算什么,所以,他们只是瞧不见尔等罢了。”
神女要了茶点,看着这么一群人挤挤挨挨的站着,可茶楼之中本来就人来人往,他们只能努力躲避,可旁人瞧不见他们啊。
这些人躲避的时候,便显得有些狼狈。
神女也不理会,只是轻轻敲了敲桌子,“听一听吧。”
喧闹声似是被隔绝了一般,他们竟尽数不能耳闻了,只能听到极清楚的几道声音。
靠窗的木桌旁,青衫男子将茶盏重重一扔,釉色斑驳的杯沿溅出几滴茶水。
他科举的报帖还攥在手里,红纸黑字的 “落第” 二字被指腹揉得发皱。
“诸位瞧瞧!” 男子声音发颤,引得邻桌茶客侧目,“某苦读十年,策论字字皆忧国忧民,竟不及那官家之子的潦草文章?这帝王若有道,怎容权宦把持科场?”
隔座穿粗布短打的书生抬头,眼里满是郁气,“兄台这话不假,去岁,某同乡才学冠绝乡里,却因无世家举荐,这科举,竟是连卷子都没递到主考官面前,这数百年下来,世家子弟代代相承,寒门士子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困死在柴门中。”
说着,竟隐隐有了哽咽之意,“某寒窗苦读数载,家中爷娘更是辛苦,可,又有何意呢?”
角落里穿灰袍的老茶客忙咳嗽两声,压低声音劝,“几位小声些,隔墙有耳,若被有心人听去,怕是要惹祸上身啊。”
青衫男子苦笑一声,将落第报帖塞进袖中,“如今竟是连话都说不得了,我等这般人的出头之日,怕是永无指望了。”
“这苦读圣贤书,竟是如此下场,当真是,满纸荒唐言,一条荒唐命。”
有人起身,长叹一声离去了。
“既如此,我等难道要坐以待毙吗?这天下既没有明主,便应让明主来做。”坐在神女身侧,那个神女带着他们盯着的那位“特别之人”。
神女听得津津有味,看着身侧的人都静默不语,“都听一听啊,无论是皇朝,亦或者世家,总是有断绝的时候,但凡人却不会。”
“大抵就是因为,从不缺会反抗的人吧。”
系统偷偷去看了一眼,就是,这该怎么说呢?在场的人,表情几乎是两极分化的。
一半不以为意,他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言语,那又如何,朝代更迭,世家的地位却一向稳固,岂是这些寒门学子能影响的?
另一半,则是如丧考妣,他们掀翻了一个皇朝,推翻了一个昏君,可数百年之后,他们的子孙后代却也成了这样。
神女看了一眼世家不以为意的样子,倒也不急,这样也好,现在越是轻松,等会儿哭的时候才越惨不是?
谢明朔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朕也不知,皇位坐久了,人心易变,但至少现在,朕希望,有人去做朕做过的事情。”
神女端着茶杯,四周的时光在飞快的流逝,神女却没有动,只是很轻的摇晃了一下茶杯。
“谢明朔,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共历经四百余帝王,知道,吾为何会选择汝吗?”
谢明朔回过神,摇摇头,“不曾,国师同朕说过,国师是为历劫而下凡。”
“对,但凡尘的光阴,对吾而言,不是问题,吾可以去任何朝代。”
神女看着谢明朔,“吾选的,不是大宣,而是宣太祖,谢明朔。”
谢明朔心神震动,神女放下茶杯,“不必担心,汝最后,依旧会说出这句话,这才是,独有谢明朔才会说的话。”
神女放下茶杯的那一刻,茶馆和桌椅都一并消失了,他们立在云巅之上,看着下面的人不断聚集。
“皇朝末年,百姓都是民不聊生的。”苏拾卷仔细看着,他如今倒是十分平静,“不过是,苦的都是百姓了。”
“这便是大宣末年,揭竿而起的义军,他们的名姓,来历,长相,吾都不能告知。”
神女对凡人的挣扎总是乐见其成,挖掘凡人心中不为人知的心思也是饶有兴致,所以,她最不信人心。
“有的时候,人心这种东西,连神明都无法窥探,吾自然,也无法信任。”
神女娘娘,总是这般坦然,坦然的让凡人无言以对。
“现在,尔等或许可以信誓旦旦,但,小皇帝,各位小家主,有些事,只有经历过之后,尔等才能明白。”
“呵,就像是死亡,尔等是否当真生惧,总是要,死过一次才能明白。”
神女踏出一步,看着一群人整装待发。
“就是今日了,希望各位,看得满意。”
神女轻咬了那,满意,二字。
“崔氏。”
神女勾了勾手指,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一并上前,站在神女身后,躬身行礼。
“凡人所书写的世家名录之中,崔氏居于首位,在历史之上,崔氏也的确最为显赫。”
这算是神明的肯定与赞许吗?
崔氏人心中满意。
神女浅浅一笑,看着崔氏人。
“看看吧,我等现在,在何处?”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是在崔氏老宅上空,这般从天上俯视,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模样,一时之间,竟还有些陌生。
当然陌生,她怎么知道崔家的老宅是什么样子的,都是根据史书上的一些图案和系统一起捏造的,这么贵的一张幻术符,可千万要物有所值啊。
神女站在那里,花枝自他们眼前扫过。
“去吧。”
崔氏人不受控制的从云端落下,却没有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而是进入了一具身体,如今,那皇帝是什么感觉,他倒是有所感触了。
这身体倒是异常沉重,他们只能努力控制,还昏沉着时候,外面忽然喧闹声四起,更觉头昏脑涨了,家中的下人怎的这般不懂规矩,正要发火的时候,外面连滚带爬的进来一人。
“老爷。”
“叛军已经到门前了,咱们赶紧逃吧。”
叛军?哪里来的叛军?不去京城抢夺皇位,来他崔家做什么。
他跟着老奴出去,原本还意欲整理衣衫,打算和来人好生谈判一下,这些叛军,无非也是想要借势于世家罢了,可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迎面冲上来了人。
“名姓。”
他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那不是他的名字。
他还欲开口的时候,一股刺痛和温热的感觉一并席来,崔氏家主缓缓低下头,一柄长刀穿胸而过。
他瞪大眼倒在地上,那个人抽出长刀,鲜血飞溅,温热感散去,他倒是不觉得疼,而是冷,刺骨的寒冷,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凡是姓崔的,一个不留。”
他,死了?
这便是,他们清河崔氏的结局吗?
等到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重新置身于云端之上,神女看着这一个个人重新回来,只是全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跌坐在那里,久久不曾回过神。
“凡人都以为,自己位高权重,便没了惧怕之物,其实有的,尔等,只会更怕。”
神女看着他们的样子,两眼发直,示意有没有人去看一眼,“凡人,难道还会被吓死吗?莫不是,当真被吓死了?”
其实不只是崔氏的人,跟随其后的世家子,现在全都是一脸惊惧,他们还只是旁观者,却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亲历了此事的崔氏人呢?
神女不明所以的看着谢清和,“凡人的承受能力这般弱吗?”
谢清和无言以对,只能勉力一点头。
“神女娘娘,或许是,各位家主不曾见过战争吧。”
“战争?应是不算的,凡人的史书上说,这是一场屠杀。”
神女手中的花枝轻轻拍了拍崔氏家主。
“放心,尔等没死,还活着,被屠杀的,只是崔氏而已。”
只是崔氏,而不是崔家的某一位。
他们的怒火,也不会算在某一位家主的头上,他们会直接将怒火宣泄在世家身上。
只是崔氏,可对崔氏人而言,他们的一切都是崔氏给的,他们也生来就被教养,要为崔氏付出一切。
可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吗?
神女看过去。
“现在,可是贪生了?”
“即便是不贪生,也是无碍的,毕竟,对尔等而言,家族的倾覆同死亡一并而来,总是有个更难接受的。”
周知瑾原本是一路无话,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些人同从前的她何其相似。
也终于明白,神明的惩罚是什么了。
今日,他们死过一次了,自觉恐惧死亡,可当死亡的阴影散去,自己却还活着的时候,那么,余生,这家族倾覆的噩梦便会如骨附蛆,永远都无法除去。
他们只能够痛苦的活着,痛苦的死去。
今生今世,或许都得不到半点快活。
这,也的确是神明才能够给予的惩罚了。
神女终于踏足崔氏,一个血流成河,萧瑟衰败的崔氏。
屠杀之后,便是掠夺,然后离去,甚至在宅子里放了一把火,崔氏之人在自家老宅前悲怮痛哭。
而神女看着扔在脚边的书,那曾被无数人追捧,因自己的名姓写入其中而骄傲的氏族志,现在,崔氏被人从上面划去了,他们在书上只是划去了几张书页,但现实中,却真的试图去屠灭一个世家。
“这个世上,的确有很多问题,凡人觉得无法解决的问题,但实际上,有一个答案,只要汝敢,它会解决所有问题。”
神女的软云罗绣鞋踩过被鲜血染红,然后被人随意丢弃在泥地里氏族志。
“屠戮。”
不是杀伐,也不是战争,因为都预示着死亡,但实际上,这两样,都是需要权衡利弊的,但屠戮不一样,屠戮,不需要权衡利弊,只需要用死亡,解决一切问题。
或许是身边的人哭的太难听了些,神女不满的皱眉,对眼前这一场大戏失去了兴致。
“这本书,可不是崔氏的家谱,今日难得,大家都有兴致,可不好在这里耽误了去。”
兴致?
饶是宋半山这样征战沙场的将军,都忍不住偏过头去,这般兴致,凡人可受不住。
神女已然转身,祂的声音依旧十分清悦,甚至带着一点飘渺的空灵,但这个时候,没有人去在意,落在在场之人的耳中,他们只觉得冷,且惧。
“吾从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也不喜背后算计人,凡人的一辈子太过短暂了,吾也不会让尔等的子孙来背这个债。”
神女看出了他们眼中的抗拒,但那又如何?祂的神罚,难道还要在意凡人的感受吗?
“所以,今日过后,尔等这一次的冒犯,吾,便放过此事了。”
“只要,不要忤逆吾。”
说忤逆二字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是真的狂风,风如同利刃一般落在他们的皮肉上,几乎让他们觉得,要削去他们的皮肉了。
有人咬牙开口,“神女仁善,我等,自是不会不知好歹。”
狂风立时消弭,连一阵微风都不曾遗留。
神女颔首,“那便最好不过了。”
“尔等该庆幸,遇上吾这般仁善的神祇,连皮肉之苦都不曾让尔等担着,不过是让尔等的三魂七魄走了这一遭罢了。”
神女悠然自得,但他们,今日却是不好过了。
如今见着崔氏至今都没有回过神来,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也不知,这神罚,他们到底能不能担得起。
系统发出警报声,有年纪大的,现在心跳加速,血压升高,看起来马上就能晕厥过去。
“对了,吾有同你们说过吗?”
“此处,可不是你们的那一方天地,若是尔等担不起今日这罚,可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永生永世的徘徊于此,当个孤魂野鬼。”
祂给予凡人的惩罚,凡人不仅要受着,还要极清醒的受着。
原本还要晕过去的,立刻清醒了大半。
“那,走吧,莫误了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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