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下一代的誓言
春日宴罢，众人移步至皇后宫中说话。
大人们坐在窗明几净的内殿，品着香茗，说着家常，气氛闲适而融洽。
已长成小小少年的太子陆宸渊，安静地坐在父皇下首，虽年仅十二，却已显露出远超年龄的沉静与持重。
他脊背挺得笔直，眉眼间承袭了陆铮的英挺，却又带着秦昭特有的清隽，只是那双眼眸过于冷静，仿佛一池深潭，波澜不惊，鲜少有属于孩童的跳脱。
直到宫人通传，霓裳郡主与赵都督携女前来请安。
帘栊轻响，一个穿着鹅黄色绫裙、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娃，像一只灵动的小黄鹂，跟在父母身后走了进来。
她便是霓裳与赵七的长女，名唤赵灵犀，年方十一。
小姑娘继承了母亲明媚的眉眼和父亲挺秀的鼻梁，肌肤胜雪，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充满了好奇与活力，进门便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灵犀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太子殿下。”
她的目光在掠过那位传闻中清冷矜贵的小太子时，并无寻常官眷子女的畏惧或刻意的讨好，反而带着一丝纯然的好奇与打量。
而令所有人，尤其是深知儿子性情的陆铮和秦昭都感到些许意外的是，一直静坐不语的陆宸渊，在赵灵犀目光投来的瞬间，那向来平静无波的眼底，竟似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开了几不可察的涟漪。
他的嘴角，甚至牵起了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柔和弧度。
大人们寒暄了几句，霓裳笑着对灵犀道：“犀儿，去和太子殿下见个礼，说说话。”
赵灵犀落落大方地走到陆宸渊面前，再次福了福身子，仰着小脸看他，忽然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太子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孩童天真无邪的赞美，让陆宸渊微微一愣，随即，那抹笑意在他眼中加深了些许。
他没有像对待其他试图靠近他的大臣子弟那样疏离地回应，反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赵灵犀面前，竟主动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已经开始习武、略显修长骨感的手，与他父亲的一般无二。
他轻轻握住了小姑娘柔软白皙的小手，动作自然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
“不必多礼。”他的声音尚带着少年的清越，却已有了几分沉稳，“御花园池中的锦鲤，前几日新进了几尾罕见的品种，色彩斑斓，你可想去看看？”
赵灵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全然忘记了初次见面的生疏，反手也握紧了他的手，雀跃道：“想看！太子哥哥，我们快去吧！”
陆宸渊点了点头，牵着她的手，先是向座上的父母及霓裳夫妇行了一礼，得到陆铮一个含着深意的颔首后，便领着那叽叽喳喳如同小雀儿般的赵灵犀，一同朝殿外走去。
阳光洒在一高一矮、一静一动的两个身影上，那平日里总是独自前行、背影略显孤清的小太子，此刻身边多了一个鲜活明媚的陪伴，画面竟出奇地和谐。
殿内，大人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霓裳郡主最先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秦昭，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八卦的光芒，压低声音笑道：“昭儿姐姐，你快瞧见没有？我家这皮猴子，平日里上房揭瓦的，竟能得了太子殿下这般青睐？太子殿下那笑容，我可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明显！你说未来的……嗯？”
她挑了挑眉，未尽之语带着无限的遐想空间，指的自然是多年前她们戏言过的“娃娃亲”。
秦昭看着儿子远去的身影，眼中也满是温柔的讶异与欣慰。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那份超乎年龄的冷静背后，是身为储君的早熟与责任，鲜少能有让他主动放下心防、流露真性情的人或事。
她收回目光，看向霓裳，唇角噙着淡然又通透的笑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孩子们都还小，心性未定。未来的事情，是缘是份，就让他们自己去摸索、去决定吧。我们啊，看着便好。”
坐在主位的陆铮，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亦是朗声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洞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太子自小沉稳，朕还从未见他对谁如此……主动亲和过。这丫头，倒是特别。”
他目光深远，似乎透过眼前的欢愉看到了更远的未来，“看来，这未来之事，果然是妙不可言，说不准，也道不明啊。”
赵七站在霓裳身后，虽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但看着女儿与太子携手离去的方向，坚毅的唇角也微微软化，露出一丝极淡的、属于父亲的柔和笑意。
暖风拂过殿外的花树，带来阵阵清香。
大人们继续闲话，而御花园的池畔，一场属于少年与少女的、纯粹而美好的相遇，正悄然开始。
命运的丝线，似乎在那一刻，被轻轻牵动，缠绕出未来无限的可能。
御花园内，春色正浓。
太液池畔垂柳依依，新生的嫩绿枝条轻拂水面，漾开圈圈涟漪。池中锦鲤成群，色泽艳丽，在清澈的池水中悠游嬉戏，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光彩。
太子陆宸渊牵着赵灵犀的手，一路引她来到池边最佳观赏位置的石栏前。他今日的话似乎比平日多了不少，指着池中游弋的鱼儿，一一为她介绍，声音虽仍带着属于储君的清晰条理，却明显放缓放柔了许多。
“你看那尾通体银白，唯头顶有一抹朱红的，名叫‘鹤顶红’，游动时姿态最为优雅。”
“那边几尾色彩斑斓，红白黑相间的，是来自东海的‘三色锦’，据说极难饲养。”
“还有那尾金色的，体型最大，是父皇前年寿辰时番邦进贡的‘金龙鲤’，据说能带来祥瑞。”
他解说得细致耐心，目光不时留意着身旁小姑娘的反应。
赵灵犀趴在汉白玉石栏上，小巧的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睁大了那双乌溜溜的杏眼，随着太子的指引，目光在鱼群中穿梭，小脸上满是惊叹与欢喜。阳光照在她细腻的脸颊上，绒毛清晰可见，那纯粹的快乐感染着周遭的一切。
“太子哥哥，你懂得真多！它们真好看！”她转过头，对着陆宸渊展颜一笑，嘴角两个小小的梨涡甜得醉人。
陆宸渊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一种陌生的、想要守护这笑容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灵犀，你……鲜少进宫来。” 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失落。
赵灵犀晃了晃小脑袋，老实回答：“娘亲请了女先生在家里教我功课呢，要温书，要习字，还要学画画。爹爹说，女孩子也要知书达理。”她顿了顿，想起父母的话，又开心起来，“不过娘亲说，等我再长大些，不用学那么多规矩功课了，就能常常出来玩儿了！”
听到“长大”二字，陆宸渊清澈的眼眸微微一动。他看着她天真烂漫的侧脸，忽然上前一步，站得离她更近了些，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郑重。
“哦，是这样啊。”他低声应着，然后，用一种清晰而平稳的语调，说出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那……等你长大了，我娶你可好？”
“啊？”赵灵犀猛地抬起头，粉嫩的小嘴因惊讶而微微张开，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求婚”弄懵了。她眨了眨眼，带着孩童特有的、未经世事的通透，歪着头说：“可是……长大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娘亲说，未来有好多好多可能呀。”
陆宸渊却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竟与他父皇陆铮下决断时有几分神似。他挺直了尚显单薄却已初具风骨的脊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一诺千金。”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若千钧，仿佛不是一个十几岁少年随口的戏言，而是一个储君以身份和人格许下的、关乎未来的郑重承诺。
赵灵犀望着他格外认真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片赤诚的澄澈。
她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娶”字背后所有的含义，却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真心。
小姑娘脸上的惊讶渐渐化为一种懵懂的、被珍视的欢喜，她用力点了点头，笑容重新在脸上绽放，比池边的春花更加明媚。
“那行！”她清脆地应道，伸出小小的手指，“我们拉钩！然后……我们快点长大！”
陆宸渊看着她伸出的小指，眼底深处那抹常年不化的冷静仿佛被这春日照融，漾开真切而温暖的笑意。他也伸出自己的小指，郑重地勾住了她那纤细柔软的手指。
“好，拉钩。”他低声说，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轻快与期盼，“我们，快点长大。”
两只小手勾在一起，轻轻地摇晃着，许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纯真而美好的约定。
池中锦鲤似乎也感知到了这份喜悦，欢快地聚拢过来，在他们下方的水面上，激起一圈圈荡漾开去的、幸福的涟漪。
微风拂过，柳枝轻摇，将这一刻的童言稚语，悄悄珍藏在了御花园的春日记忆里。
(https://www.piaotian55.com/book/798332548/43776847.html)
1秒记住飘天文学网：www.piaotian55.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piaotian5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