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步步惊心-八福晋4

胤禩轻咳一声，试图找回主动权一般地道。

“你额上的伤…可好些了？”

“劳贝勒爷挂心，无甚大碍。”明慧淡淡回着，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姿态优雅地接过云翠奉上的茶，轻轻拨弄着茶盏，并不主动开口。

气氛一时之间，竟有些凝滞。

胤禩本是想借着带兄弟过来的由头，缓和一下与明慧的关系，毕竟昨日之事，细究起来确实是他理亏。

而且明慧母家的势力他也还需要，当然也有忌惮。

但此刻见明慧这般态度，他准备好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

还是胤誐耐不住性子，挠了挠头，憨笑着打破了沉默道。

“八嫂，您今天…气色真好！”  胤誐说完就觉得不妥，八嫂额上还带着伤呢，连忙补救道。

“不是，我是说…八嫂您今天看起来，特别精神！”

明慧被他这憨憨的模样给逗得忍不住笑了，只是并未笑出声，这一笑，就好似冰雪初融一般，更是让胤禟看得眸光微深。

“十弟谬赞了。”明慧目光转向胤禩，语气平淡无波地道。

“贝勒爷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胤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放下茶盏道。

“无事，只是带九弟十弟过来坐坐。”

“另外…昨日若曦之事，她已知错，禁足抄书，你看……”

明慧闻言，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

“贝勒爷，后院之事，妾身既为嫡福晋，自有分寸。”

“若贝勒爷觉得妾身处置不当，大可请宗人府或者京兆府衙门来裁定。”

一句话，堵得胤禩是哑口无言。

胤禟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八嫂今日怕不是单纯来叙家常的。

果然，明慧话锋一转，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抹恰到好处的轻愁道。

“说起来，贝勒爷和两位弟弟来得正好，我正为一事烦心。”

“哦？八嫂有何烦心事，但说无妨。”胤禟率先接口，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明慧看向胤禩，语气依旧平静，却开始了她的回本大业。

“贝勒爷，眼看就要到裕亲王府老太君的寿辰了，这寿礼却还尚未备妥。”

“还有，下个月是直郡王府小阿哥的满月，礼单也还没定。”

“另外，府里几个庄子的收成账目刚送上来，今年雨水不多，收成比往年减了三成，眼见着年底各处的赏银、人情往来又是一大笔开销……”

“库房里的存银，怕是支撑不到年关了。”

明慧一项项数着，语速平缓，却句句都点在用钱的地方。

胤禩闻言，眉头越皱越紧。

他素来不太理会这些庶务，只知道府里一切运转如常，从未为银钱发过愁，此刻听明慧娓娓道来，才惊觉开销有些大了……

“怎会如此？”

“我的俸禄……”

“俸禄？”明慧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忽地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冷意，打断了胤禩的话。

明慧放下茶盏，抬起那双锐利的狐狸眸，直直地看向胤禩，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八贝勒爷，您不会不知道，这些年，府里的一应用度，包括您那位侧福晋院里的开销，还有那些格格们的份例，甚至您自己在外的不少花销，都是本福晋用自己的嫁妆银子，在替你养着这整个贝勒府吧？”

说着，明慧微微前倾身体，气场瞬间全开，目光如炬地道。

“您的那些俸禄，除了您自己在外应酬花用，可曾有一分一毫，交到过本福晋手里，充入过公中？”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胤禟和胤誐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胤禩。

胤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色尽褪，嘴唇张张合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脑中嗡嗡作响，恍惚间，一些被他忽略已久的细节纷至沓来…似乎…好像…的确如此！

明慧刚嫁过来时，曾提过中馈和用度之事，但他那时说自己不受宠，额娘也不受宠，没什么银钱……

后来府里一直太平，他从不为银钱操心，久而久之，竟…竟真的忘了这一茬！

他从未想过，维持贝勒府表面风光的，竟然是明慧的嫁妆！

看着胤禩骤变的脸色和哑口无言的样子，胤禟心中巨震。

他精明过人，立刻明白明慧所言一分不曾造假。

他看着明慧此刻气场全开，直面胤禩，寸步不让的模样，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一层耀眼的光里。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目光紧紧黏在明慧身上，几乎移不开分毫。

这样的八嫂，太鲜活，太耀眼，也太…让他心动。

他甚至下意识地觉得，八哥这事做得太不地道，活该被八嫂如此对待。

胤誐则是张大了嘴巴，看看面无人色的八哥，又看看气势逼人的八嫂，眼睛里满是对八嫂崇拜的小星星。

八嫂太厉害了！

竟然敢这么跟八哥说话！

而且说得八哥连反驳都不能！

他偷偷地在心里头给明慧竖了个大拇指。

“八哥…这，这是真的？”胤誐忍不住，小声问道。

胤禩张了张嘴，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最终化为灰败的尴尬何难堪。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算是默认了。

正厅内，顿时陷入到了极度尴尬的寂静中。

胤禩深吸了一口气，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他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素来阔绰且与他关系最好的九弟身上。

那意思不言而喻，先借（不还）笔银子，把这窟窿堵上，全了他的脸面。

然而，胤禟此刻却像是完全没接收到他八哥的眼神信号一般。

他的目光依旧隐晦地停留在明慧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

他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八哥这事做得不占理，若是自己此刻拿出银子，看似是解了八哥的围。

但以八嫂现在这般刚烈的性子，只怕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连他也一起记恨上。

不知为何，他非常不愿意被此刻光芒四射的八嫂厌恶。

而且…他隐隐有种预感，今天要是替八哥出了这个头，自己日后肯定会后悔。

于是，在胤禩期盼的目光中，胤禟端起茶盏，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吹着浮沫，缄口不言，选择了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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