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甄嬛传-李金桂45
几个时辰后，胤禛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显得既浑浊又疲惫。
“皇上，您醒了！”苏培盛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他靠坐起来，端过温热的参茶喂他喝下。
胤禛缓了口气，声音沙哑干涩地道。
“朕…睡了多久？”
“回皇上，您昏睡了大半日了。”苏培盛斟酌着词语，将太医的诊断委婉地转述了一遍，末了，他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道。
“皇上，奴才斗胆…太后娘娘她…当年先帝爷那般凶险都能…或许娘娘她有法子……”
“住口！”胤禛猛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厉色。
可话还没说完，胤禛就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好一会儿才继续道。
“不许去求她！”
“皇上！”苏培盛跪了下来，声音里都带上哭腔了。
“龙体要紧啊！”
“万一……”
“没有万一！”胤禛喘着气，眼神望向窗外慈宁宫的方向，眼中满是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深埋的爱恋，有不甘的愤怒，更有……
“朕…已经在她面前失了太多的颜面和尊严。”
“既然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回头，朕又何必…何必再摇尾乞怜？”
说着，胤禛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认命地道。
“罢了，苏培盛，若天意如此，朕…认了。”
自那日后，胤禛仿佛真的认命了。
他不再踏足慈宁宫请安，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任何可能与朝晞相遇的场合。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朝政之中，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在处理政务，仿佛想用这最后的时光，为大清扫清更多的障碍。
同时，他将更多的关注放在了皇四子弘暦（胤禒）身上。
几乎每日，他都会将弘暦召到养心殿，亲自考校功课，教导他为君之道。
这日，批阅奏折的间隙，胤禛放下朱笔，看着身旁恭敬侍立的少年。
弘暦眉眼间依稀有着他额娘的精致，可明明是他的儿子，但弘暦越长，反而越像皇阿玛……
不过不重要了，最少他真的是他的儿子！
至少这皇位不曾落在旁人手中，不是吗？
“弘暦。”胤禛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却异常严肃地道。
“你可知为君者，最忌讳什么？”
弘暦略一思索，答道。
“回皇兄，臣弟以为，最忌偏听偏信，不辨忠奸。”
胤禛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
“你说得对，但还有一点，更为致命。”
说话间，胤禛的目光愈发深邃，带着刻骨铭心的痛楚道。
“那便是动真情！”
“尤其是对一个女人！”
弘暦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这个明明应该是他皇阿玛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神色，只是太快，并无人发现。
胤禛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低沉且缓慢地道。
“帝王之心，当如铁石，容纳的是江山社稷，是天下万民。”
“一旦被儿女私情所困，便会失去判断，做出昏聩之举，甚至…祸及国本。”
说着，胤禛的声音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弘暦道。
“朕要你记住，永远不要真正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她们可以是平衡朝局的棋子，可以是绵延子嗣的工具，但绝不能成为你的软肋。”
“一旦你付出了真心，便是将能伤害你的刀，亲手递到了对方手里。切记，切记啊！”
“咳咳咳……”
胤禛说到最后，猛地咳嗽起来。
他说得极为郑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压出来的一般，带着独属于他的，血淋淋的教训。
弘暦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看着胤禛，但仍是恭敬地垂首道。
“臣弟…谨记皇兄教诲。”
傍晚，弘暦回到慈宁宫。
朝晞正坐在窗下翻阅书册，夕阳的余晖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见儿子回来，她放下书，含笑招手让他近前。
“额娘。”胤禒（弘暦）行了礼，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今日胤禛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胤禒虽然聪慧，但对于感情的事情，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
只是知道，当初额娘和皇上的事情，在他看来，做了坏事的是胤禛，那就是他错。
可他不说给额娘名分，也不说给额娘一个交代，就那么将额娘扔在了圆明园，若没有皇阿玛，额娘会如何？他会如何？
所以他觉得胤禛是不可原谅的。
但对于胤禛的那些话，他虽觉得哪里不对，却也说不上，这才回来和自家额娘说说。
朝晞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意外或恼怒的神色。
她伸手替自家崽崽理了理微皱的衣襟，动作温柔、从容。
待胤禒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地道。
“元寿，你喜欢额娘宫里的那盆兰草吗？”
胤禒虽不解其意，却还是老实得回答道。
“喜欢，兰草清雅，香气怡人。”
朝晞闻言，微笑着问道。
“若有人告诉你，兰草香气过于素淡，不如牡丹和芍药那般浓烈，让你不要再喜欢兰草，你会因此就不再喜欢了吗？”
胤禒想了想，摇头道。
“不会。”
“儿臣喜欢的是兰草本身，与他人喜恶无关。”
“这便是了。”朝晞赞许地点了点头道。
“喜欢一个人，或者说是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情感，它就如同你喜欢兰草，欣赏它的清雅是一样的，本就不是能够强求或者刻意压抑的东西。”
“胤禛所说的，或许是基于他自身的经历，有其道理。”
“帝王确实需要克制，需要权衡。”
“但一味地逃避、压抑甚至否认这种情感，并非上策。”
说着，朝晞拉着自家崽崽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温柔地道。
“你越是告诫自己不能喜欢，那份被压抑的情感或许就会在你心底里滋生得更加强烈，最终成为执念，反噬自身。”
“长挂念，放不下，那才是真正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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