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突变
就在这时，无形的压力笼罩红方大帐之际。
暖阁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从两边推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步入帐内，伴随着一股无形的清冷气压。
楚慕聿眉如墨画，斜飞入鬓，一双凤眼深邃宛若寒潭，薄唇紧抿，气势强大到令人屏息。
他淡淡瞥了一眼香炉，开口道：“三皇子此举未免操之过急。”
他垂眸审视着战局，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添几分莫测高深。
“演武旨在锤炼实战之能，考校临机决断。”他语调平稳，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如今局面，正是考验攻守双方韧性与智计之时。若因时限仓促而中断，或迫使进攻方铤而走险，岂非本末倒置，失了演武真意？”
他微微抬眸，那双冷冽的凤眼直视殷京墨，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战场瞬息万变，岂是燃香计时所能框定？围城困敌，乃兵家常法，红方据此用兵，何错之有？三殿下以‘笑柄’论之，有失公允。”
殷京墨脸上的得意之色微微一僵，想起前边被楚慕聿险些瞪出冷汗的场景，勉强笑道：
“小阁老言重了，本宫也是为节省时间，终究是场游戏，在场的诸位大人明日还要上早朝，这样拖下去，明日一个个的精神不济，被父皇责骂，那是谁的过错？”
这是将所有的罪过都准备推到秦朗头上了。
要是百官被圣上明日责骂，大家对秦朗还能有什么好印象？
楚慕聿薄唇微启，声音清越，带着冰泉击石般的冷质：
“若圣上明日因为百官替大齐物色未来良将而责骂众臣，三殿下是不是觉得圣上是个昏君？”
殷京墨大惊，脸色都变了，急忙否认：“我，我可没这个意思……小阁老，你不要误会本宫的意思，本宫也是体恤大家罢了。”
他吞了口唾沫，软下语气，“其实，邱府的茶也挺不错的，喝了以后精神还可以……不燃，就不燃嘛！”
楚慕聿却并没有允诺他是撤还是继续。
冷冽的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沙盘前的沈枝意，与她投来的视线有刹那的交汇，随即步履从容地走到沙盘旁。
殷京墨突然觉得后背微凉，强撑着的笑容有些发僵：“小阁老啊，这次是本宫考虑欠妥，这香……”
到底还燃不燃啊？
楚慕聿目光终于落在那柱已燃烧小半的香上，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峭弧度：“香既已燃，便让它燃着吧。”
他话锋一转，视线再次扫过红方众人，尤其在沈枝意凝神思索的侧脸上停留一瞬：
“便当作是对红方将领的额外试炼，绝境方显真章，本阁也很想看看，他们能否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觅得破局之道。”
语气中似乎注入了一丝极淡的、唯有有心人才能捕捉到的引导意味。
此言一出，压力犹在，性质却已截然不同。
从近乎无解的判决，变成了充满期待与可能的挑战。
帐内凝滞的空气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秦朗等人暗松一口气，看向楚慕聿的目光中带着感激与振奋。
而沈枝意等人，在楚慕聿话语落下的瞬间，仿佛被那冷冽而笃定的声音注入了新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锁定沙盘，脑海中数个破碎的念头开始飞速碰撞、重组。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中，沈枝意的目光再次落回沙盘，凝视着那条象征着死亡与阻碍的护城河，以及河对岸那座被蓝军寄予厚望的“城堡”。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沙盘边缘轻轻敲击着，眸中光影明灭不定，似乎在急速思考着破局之法。
秦泽兰怯怯的说道：“表妹，我曾在关于南疆的风物异志上看到过，这些毒物惧火惧烟，不过它们现在藏在水里，火怎么攻？”
沈枝意经她提醒，灵光突然一闪。
她的目光定格在代表护城河的那条蓝色绸带上，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好，我们不等！也绝不拖到下次！”
“今日就攻击！”
她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
“立刻收集全营所有火油、易燃之物！将备用云梯全部横架，以巨盾覆盖其上，形成临时的防火浮桥！”
“弓箭手准备火箭，盾牌手严密防护！”
红方大营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将士们虽不解其意，但军令如山。
火油罐被迅速集中。
一架架云梯被并排推入护城河畔。
厚重的盾牌层层覆盖其上，形成了一条奇特的、横亘河面的通道。
“倒油！”沈枝意一声令下。
士兵们奋力将火油倾倒入河。黑色的油脂迅速在水面蔓延开来，覆盖了大片区域。
“放箭！”
嗡鸣声中，无数拖着火焰尾羽的箭矢射入覆盖着火油的河面！
“轰——！”
烈焰遇油即燃，瞬息间，整段护城河化作一片熊熊火海！
炽热的火焰贴附在水面燃烧，翻滚的热浪扑面而来。
河水剧烈沸腾，隐藏在其中的刀齿鲑与金环蛇遭了灭顶之灾！
它们在火焰与滚烫的河水中疯狂翻滚、扭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和挣扎的水响，空气中弥漫开焦糊的恶臭。
“快！过河！”秦朗挥剑大喝。
红方精锐立刻踏上覆盖着盾牌的云梯浮桥。
有火焰隔绝两侧，河中毒物无法靠近，虽有零星箭矢从城头射下，但被严密的盾牌阻挡。
大军竟以极快的速度，顶着烈焰的灼烤，顺利渡过了这道原本被视为天堑的死亡屏障！
蓝方城墙上。
沈星河眼睁睁看着红方大军如神兵天降般突破火海，脸白如纸，急得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完了！完了！他们过来了！”
可他身旁的沈盈袖，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红方士兵，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带着浓浓的恶意，仿佛眼前的一切，正合她意。
观战席上，容卿时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播报着战况：
“红方以火攻破障，强渡护城河，虽过程迅疾，然遭城头箭矢阻击，加之火势误伤，折损约……两万。现十六万大军，已兵临城下。”
尽管有所伤亡，但成功渡河的巨大胜利让红方士气大振！
秦朗、容萱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振奋的神色。
将士们刀剑出鞘，目光灼灼地望向近在咫尺的城墙，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发动最后的总攻！
“众将士听令！”秦朗长剑指向城门，气势如虹，“随我……”
他的命令戛然而止。
冲到阵前的红方将士们也猛地停下了脚步，惊愕地看着城门前的景象——
只见那紧闭的城门前方，不知何时，竟聚集了乌压压的一大群人！
他们并非蓝军士兵，而是一个个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面黄肌瘦，在傍晚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其中有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人，有紧紧抱着婴儿、满脸惊恐的弱质女流，还有不少懵懂无知、吓得哇哇大哭的黄口小童！
这些人被驱赶在军队与城门之间，形成了一道诡异而脆弱的人墙。
哭泣声、哀告声交织成一片，与肃杀的战场氛围格格不入！
“停止进攻！全军止步！”
秦朗脸色骤变，急声高呼，硬生生遏止了即将发起的冲锋。
红方大军在距离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仅数十步之遥处停了下来，所有将士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观战席上的众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头雾水，议论纷纷。
暖阁中。
沈盈袖看着下方停滞不前的红方大军，和她精心准备的“杰作”。
脸上那抹阴毒的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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