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战事


洪武二十八年,六月。

金陵城已入浅夏,午后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奉天殿内,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意,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闷。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面前摊开的是一部已经修改了无数遍的《皇明祖训》。

他老了,眼皮耷拉着,握着朱笔的手也有些颤抖。

他想在这最后的岁月里,为子孙后代,尤其是为他那个仁厚的皇太孙。

再扎紧一道篱笆。

殿下的朝会早已结束,但几个核心的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依然侍立在侧。

陪着老皇帝耗着。

谁都知道,老皇帝的心思,已经不在眼前的政务上。

而在身后那张龙椅的传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打破了寂静。

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同知,手捧着一个火漆密封的木匣,快步冲入殿内。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琼州府八百里加急军情!”

朱元璋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开,射出一道精光。

他缓缓抬了抬手,一旁侍立的太监立刻小跑下。

接过木匣,呈了上来。

太监用小刀撬开火漆,取出里面的奏本。

展开在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只看了一眼,呼吸便陡然粗重起来。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安南国,于五月十三,遣兵三千,犯我琼州西南沿海,屠我村庄三座,戮我大明子民三百一十二人……”

“混账!”

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朱元璋一把抓起那份奏本,狠狠地砸在了金砖地上。

奏本弹起,又无力地散落开来。

“一群不知死活的蛮夷!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朕当年看他们可怜,将他们列为不征之国,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

老皇帝撑着龙椅的扶手,猛的站了起来,因为愤怒,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

殿下的文武大臣们全都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欺负到我朱家门上来了!杀我大明的百姓!他们以为朕老了,提不动刀了吗!”

朱元璋的目光扫过殿下,最后落在了兵部尚书茹瑺的身上。

“茹瑺!”

“臣在!”

茹瑺吓得一个激灵。

“传朕旨意!”

朱元璋的声音带着刺骨的杀意,“琼王朱桂既已在琼州,就让他给朕打!朕给他三个月的时间!朕要安南国王的人头!朕要把他人头挂在金陵城的城楼上,让天下人都看看,犯我大明的下场!”

皇帝的怒火,让所有人都感到心惊胆战。

然而,旨意一下,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

吏部尚书詹徽硬着头皮出列,叩首道:“陛下息怒!我大明主力大军,尚在北平一线,防备蒙元残部。”

“若此时在南疆再开战端,恐陷入两线作战之窘境,于国力消耗甚大,还请陛下三思!”

“是啊陛下……”

户部尚书赵勉也跟着附和,“南疆多瘴气,用兵不易,粮草转运更是耗费巨大。况且,此事或有误会,不如先遣使问责,若安南国主能交出凶手,赔礼道歉,或可免去一场刀兵之祸。”

一群文官纷纷开口,无非是劝皇帝息怒,不要轻易动武。

朱元璋听得心头火起,正要发作。

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淮却突然出列,他的问题,插向了另一个方向。

“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黄淮躬身道:“琼王殿下奉旨出海,开拓疆土,按理应在遥远的海外。为何安南国五月十三日犯边,他的奏报六月初便能抵达京城?”

“这消息传递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而且,他又是如何恰好就在琼州府的?”

此话一出,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之前还只是关于战与和的争论。

黄淮却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朱桂本人。

立刻有言官跟进:“陛下,周大人所言极是!此事疑点重重,说不定是琼王殿下为了邀功,谎报军情,意图擅开边衅!”

“请陛下将那信使拿下,严加审问!”

那名送信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闻言,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解释:“陛下明鉴!小人不敢谎报!琼王殿下确已率船队返回,本欲回京复命,途经南洋时,恰逢安南突袭,殿下为保境安民,这才被迫滞留琼州,发兵自卫!”

“好一个被迫滞留……”

黄淮抓住了话柄,冷笑一声,再次上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陛下!藩王无诏,不得离其封地。”

“琼王殿下既已返回大明海疆,为何不第一时间回朝复命,反而带着一支庞大的船队,滞留在海防要冲琼州府?”

“他意欲何为?”

“琼王殿下在海外数年,招兵买马,聚敛财富,其势力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拥兵自重,盘踞琼州,朝廷政令不行于其地。”

“此乃国中之国,心腹大患!”

黄淮猛的撩起官袍,对着龙椅重重叩首,声泪俱下:“臣,恳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立即下旨,召琼王殿下即刻回京!”

“收回其兵权,将其麾下军队尽数解散,分派各地卫所!”

“否则,尾大不掉,后患无穷啊!”

“臣等,附议!请陛下召琼王回京!”

以黄淮为首,大半个朝堂的文官,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他们怕的,从来不是什么安南国。

他们怕的,是朱桂这个手握重兵,财力雄厚,又功勋卓著的藩王。

这样一个藩王,对他们这些文官而言,对未来那位仁善的皇太孙而言。

是比任何外敌都可怕的威胁。

朱元璋站在御阶之上,看着底下跪着的群臣,脸上的怒气一点点褪去!

他缓缓坐回了龙椅,一言不发。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老皇帝的目光,越过群臣,仿佛看到了侍立在不远处的皇太孙朱允炆。

他看到了允炆那张仁厚却又带着一丝不安的脸。

他想起了自己这个十三子。

那个最像自己的儿子,不但有自己的狠辣,更有自己所不具备的眼光和手段。

他送回来的人,让大明的百姓免了徭役。

他送回来的祥瑞,或许真能让天下再无饥馑。

他送回来的黄金,更是充实了自己那空虚的内库。

可也正是因为他太能干,太强大了。

强大到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

今天,他能一声令下,让蓝玉带着两万大军去打安南。

明天,他是不是就能带着二十万大军。

从琼州府打到金陵城?

自己还活着,能镇得住他。

可等自己闭了眼,允炆这孩子,镇得住他这位手握利刃的叔叔吗?

朱元璋闭上了眼睛,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

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每一次敲击,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殿下所有人的心头。

良久,良久。

敲击声停了。

朱元璋睁开了眼,声音疲惫!

“传朕旨意。”

“安南小国,背信弃义,侵我疆土,杀我子民,天地不容。着镇守云南西平侯沐春,即刻点兵十万,征讨不臣。”

“朕给他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朕要在金陵城,见到安南国王的项上人头!”

这道旨意,让群臣都愣住了。

皇帝竟然没有让琼王出兵,而是改派了远在云南的沐春。

西平侯沐春,是开国功臣,义子沐英的次子。

沐家世代镇守云南,对西南地理、战事了如指掌。

忠心更是毋庸置疑。

由他出兵,合情合理。

但这道旨意,也等于是否决了朱桂的出兵之举。

“退朝。”

老皇帝摆了摆手,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两名太监连忙上前,搀扶着他,缓缓向后殿走去。

那佝偻的背影,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无比的萧索。

...

洪武二十八年,七月。云南,昆明。

西平侯府的黑漆大门缓缓打开。

一名风尘仆仆的京城信使,在沐家亲兵的护卫下,穿过层层庭院

走进了议事大堂。

大堂内,沐家三兄弟早已等候多时。

为首的,正是袭爵的西平侯沐春。

他年约三十,面容沉毅,身形挺拔,常年镇守边疆,让他身上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军人铁血之气。

他静静的坐在主位上,身后是威镇南疆四个烫金大字。

那是皇帝亲笔御赐,是沐家世代的荣耀。

他的两个弟弟,沐昂和沐昕,分坐两侧。

沐昂性情稍显急躁,而年幼的沐昕则更显文气。

“宣旨!”

信使展开黄绢,尖利的嗓音在大堂内响起。

沐春立刻起身,带着两个弟弟跪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南小国,不思天恩,反蓄狼心,犯我疆土,屠我子民,人神共愤。兹命西平侯沐春,即刻调集云南都司兵马,征讨不臣,以彰天威。钦此!”

“臣,沐春,领旨谢恩!”

沐春双手高举过头,恭敬地接过了圣旨。

待礼毕,沐春示意下人引信使去偏厅休息。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不着痕迹地塞到信使手中。

信使入手一沉,借着袖袍遮掩,低头看了一眼。

那是一枚崭新的圆形钱币,通体由黄金打造,一面是洪武通宝四个字。

另一面则是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纹饰。

这种被称作金元的货币,如今已在大明内部悄然流通。

一枚金元,官价便可兑换十两白银,在黑市上更是有价无市。

宝钞那形同废纸的时代。

正在被这些沉甸甸的金属货币所终结。

信使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他压低了声音,对沐春说道:“侯爷,陛下在御书房有口谕。”

“陛下说,他等不了太久,半年,最多半年,他要看到安南国王的人头,挂在金陵的城墙上。”

沐春眼神一凛,郑重的点了点头:“请公公回报陛下,沐春,定不辱命。”

送走了信使,沐春回到大堂,两个弟弟立刻围了上来。

性子最急的沐昂首先开了口:“大哥,我有点不明白。安南人打的是琼州府,杀的是琼王殿下的屯民,这事怎么论,都该由琼王殿下出兵才是。”

“他的封地就在琼州,兵强马壮,船坚炮利,从琼州出兵,顺流而下,十天就能打到安南国都。”

“陛下为何要舍近求远,让我们从云南出兵?”

“这山高路远,大军开拔,光是粮草转运,就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小弟沐昕也跟着点头,他虽不通军务,但道理是明白的:“是啊大哥,我听说琼王殿下在海外立下不世之功,光是送回京城的人就有十几万,为朝廷省下了无数徭役。”

“如今他治下子民被屠,于情于理,都该由他来复仇雪耻。”

“陛下此举,岂不是寒了藩王的心?”

沐春沉默的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西南舆图。

他的目光从云南。

缓缓移向东南方向那片狭长的土地,最后落在了琼州府的位置。

“你们两个,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良久,沐春才缓缓开口:“你们只看到了安南,却没看到这件事背后,是天家之事。”

他转过身,看着两个尚显稚嫩的弟弟,眼神变得无比严肃:“你们可知,琼王殿下如今在海外的势力有多大?”

“我听从京城回来的同僚说,琼王府的商船,遍布东西两洋,他手里的黄金,比国库的存银还要多。”

“他送回来的那些人,可个个都剃了发,穿着统一的号服,在工地上令行禁止,那分明就是一支没有披甲的军队!”

“他有钱,有船,有兵,还有一位战神蓝玉做他的岳丈。”

“现在,他又恰好在安南犯边的时候,恰好回到了琼州府。”

“你们觉得,龙椅上的陛下,会怎么想?”

沐昂和沐昕的脸色瞬间变白。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件事远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大哥的意思是……陛下他……在猜忌琼王殿下?”

沐昂的声音有些发干。

“不是猜忌。”

沐春摇了摇头,纠正道:“是制衡。陛下老了,皇太孙仁厚,而琼王殿下这把刀,太过锋利了。”

“锋利到让陛下觉得,未来可能会伤到朱家的江山。”

“所以,他宁可用我们沐家这把虽然旧了些,但绝对忠心耿耿的刀,也不愿意……”

他长叹一口气:“陛下这是在告诉琼王,也是在告诉天下人,大明朝的兵,只有他这个皇帝能调动。征伐不臣,是天子之权,不是藩王之责。”

“我们沐家,世代镇守云南,靠的是什么?”

“不是兵多将广,而是忠心二字。”

“天家的事,我们不掺和,不议论,更不能站队。陛下的旨意,我们不折不扣地去执行,这就够了。”

沐春的目光扫过两个弟弟,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关于琼王殿下的话,府里谁也不准再提。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沐昂和沐昕齐声应道,神情肃然。

“传我将令!”

沐春的语气瞬间切换回了主帅的身份:“召集都司所有指挥使以上将官,一个时辰后,到帅府议事!”

“命军需处清点粮草,军械,后勤营整备驮马,民夫。”

“一个月之内,大军必须开拔!”

他走到舆图前,粗粝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安南国都“升龙府”的位置上。、

“半年?太久了。告诉将士们,我只给他们三个月!”

“三个月内,我要在升龙府的王宫里,喝庆功酒!”

沐春心中豪情万丈。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率领大军,踏平寇仇,开疆拓土,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的场景。

只可惜,风云变幻,战局瞬息。

他所筹备的这场战争,在他还未出征之前,结局便已注定。

因为,当他还在图纸上规划着进军路线时。

另一支大军的战靴,早已踏上了安南的土地。

……

琼州府,榆林港。

与云南的按部就班不同。

这里早已是一片杀气腾腾的景象。

朱桂并没有在他的马六甲王府里等待。

在派出信使向金陵递交奏本的同一天,他本人便乘坐着船舰,带着一支护卫船队,返回了琼州府。

他站在港口最高的望楼上,海风吹动着他的王袍。

他的身后,吴慧撑着一把油纸伞。

为他遮挡着南国毒辣的日头。

在他的视野尽头,一支由上百艘巨型福船战舰组成的庞大舰队,正扬起风帆,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城市,向着西南方的安南国,破浪而去。

领头的,正是凉国公蓝玉。

“夫君,我们不等父皇的旨意吗?”

吴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擅自调动两万大军,跨国征伐,这在朝中,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等?”

朱桂轻笑一声:“慧儿,你要记住,权力场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等待。”

“等父皇的旨意,就等于把刀柄交到别人手上。”

“那些坐在金陵城里养尊处优的言官,会为了所谓的祖制和规矩,争论上三个月。”

“等他们争出个结果,安南人早已严阵以待,我军将士要多流多少血?”

“我递交奏本,不是请求,是告知。”

“我告诉父皇,你的儿子被人打了,现在我要打回去,这是为人子的本分。”

“我告诉他,大明的子民被屠了,我要去讨还血债,这是为藩王的职责。”

“等蓝玉的捷报传回金陵,一切都将成为既定事实。到那时,父皇就算心中有所不满,也只会嘉奖我的雷厉风行。”

“因为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

朱桂转过身,轻轻握住吴慧的手:“放心吧,这个天下,终究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我们现在,有这个实力。”

……

安南国,升龙府。

权臣黎季犛的府邸内,丝竹悦耳,舞女妖娆。

他正与几名心腹党羽饮酒作乐,庆祝自己妙计的成功。

“国公大人此计,当真是神来之笔!”

一名官员举杯谄媚道:“借明国人的手,去消耗陈氏的兵力,再由国公大人您出面,力挽狂澜,击退明军。”

“如此一来,您既得了民心,又让明国皇帝看到您的忠勇。”

“到时候,废黜陈氏那个昏君,由您来坐上这安南的王座,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黎季犛得意地捻着胡须,眼中满是志在必得的笑意。

他策划袭击琼州府的汉人屯垦点,就是为了挑起大明与陈朝的战争。

他算准了,大明军队若要从陆路南下,必然要花费数月时间准备。

这段时间,足够他做好一切部署。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等明军打过来,他就故意让陈朝的军队去正面迎敌,消耗殆尽。

然后他再带着自己的精锐,在某个关隘大破明军,俘虏一两个无关紧要的明军将领。

再立刻遣使前往金陵,卑躬屈膝的解释。

说一切都是陈朝昏君的错。

自己已经拨乱反正,愿意永为大明藩属。

如此一来,大明为了南疆的稳定,必然会顺水推舟,册封他为新的安南国王。

完美的计划!

就在黎季犛端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时。

一名将领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国公!不好了!不好了!”

黎季犛眉头一皱,不悦地放下酒杯:“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不成?”

那将领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天…天真的要塌了!明……明军打过来了!”

“打过来就打过来,这不正在计划之中吗?”

黎季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是的!”

将领几乎要哭了出来:“不是从陆路!是从海上!是明国的舰队!铺天盖地,上百艘巨舰,直接打到了我们北边的门户,云屯州!”

“什么?”

黎季犛猛的站了起来,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海上?怎么可能这么快!从他们接到消息,到出兵,这才过去多久?”

“领兵的……领兵的是明国的凉国公,蓝玉!”

将领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们的水师,一个照面就被击溃了!云屯州的沿海炮台,被他们的舰炮轰成了齑粉!”

“现在,蓝玉的大军已经登陆,前锋……前锋已经逼近白藤江了!”

“蓝玉……”

“舰队……”

“白藤江……”

一个个致命的词语,像一柄柄重锤。

狠狠的砸在黎季犛的脑袋上。

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基于一场在内陆山地进行的可控战争。

他从未想过,敌人会以这种方式。

从海上发动雷霆万钧的一击。

他那点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就像一个笑话。

黎季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回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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