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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老徐化形


夜里亥时。

    天中城西,泰合圃。

    阿翁盘腿坐在一张蒲团上,手持一把看起来并不怎么锋利的短刀,仔细削刻着手中不足两尺的木剑。

    身前一堆木屑。

    敞着窗扇中,一道轻灵身影似飞似飘,无声落在他的身后。

    阿翁好像毫无察觉,继续忙活着自己的活计,良久后,他才拿着木剑对着烛火照了照,继续低头雕刻的同时,毫无征兆的开口道:“事情办的怎样了?”

    “禀老师,阿吉已和姜靖一同出游数次。”

    “嗯。”

    阿翁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阿辰思索片刻,又道:“今日晨午,府衙发生了一桩事,事关公子。”

    “哦?”

    阿翁刻剑的手顿了一下,“何事?”

    “此事事关数日前的一桩贵女失踪案,那女子和朝颜有旧怨。今日晨午,陈竑招朝颜问案,公子闻讯赶了过去天中掌教徐九溪.自证和公子整晚相处.”

    阿辰细细将此事禀报了阿翁,后者听完之后,却先问了一句,“你对那狗屁掌教徐,徐什么来着?”

    “徐九溪~”

    “你对憨孙和那徐九溪施牵丝咒了?”

    “没有.”

    “哦?”

    阿翁很是意外,放下了木剑、刻刀,奇怪道:“她不怕国教惩处么?”

    这个问题阿辰无法回答,沉默以对。

    阿翁想了想,哂然一笑,又道:“阿吉那边,先别急着让姜靖和陈竑反目,先瞧瞧憨孙和徐溪九搞什么东西。”

    “是那掌教名为徐九溪,并非徐溪九~”

    亥时末,律院。

    舒窈见徐九溪平安归来,长出一口大气。

    “山长,您没事吧?”

    “呵~我能有什么事?”

    徐九溪牛逼哄哄的往椅子上一坐,道:“去,给我汤壶烈酒,烧桶沐身热汤。”

    “是。”

    大夏天的,要烈酒、又要热汤,舒窈有些奇怪,却还是依言安排了下去。

    待她回转清角馆,赶紧取回徐九溪吐出的妖丹,双手奉上。

    徐九溪抬手接过,两人手掌有一瞬间的接触,舒窈不由一颤.徐山长那手掌竟异常冰寒,仿佛触到了一块千年玄冰。

    “山长,你.”

    舒窈惊呼一声,徐九溪却慢条斯理的将妖丹吞咽入腹,轻描淡写道:“无碍,被逼着服了寒髓蛊~”

    “啊!”

    舒窈脸色霎时惨白寒髓蛊乃国教惩戒教众的秘术,国教中人闻之色变。

    据说每隔二十四时辰便会发作一次,发作时如万根冰针同时刺入骨髓,寒气自五脏六腑蔓延,直透四肢百骸。

    虽不致命,却令受蛊之人痛苦万分。

    见舒窈吓得花容失色,徐九溪反而在嘴角扯出一个惯有的慵懒笑容,“我私自破了元阴,他不恼才怪。还不错了,至少没喊打喊杀~总得有个交代。”

    徐九溪轻松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舒窈听了,反而红了眼睛,她自是不敢怪罪圣祖,只哽咽道:“山长,你这又是何苦呀?”

    “你懂个屁~”

    徐九溪冷斥一声,瞧了泪水涟涟的舒窈一眼,口吻缓和下来,似自嘲、又似自得,“本驾又不是窑子里的姐儿,我想与谁双修便与谁双修。我看上的,便是乞丐、残废,亦心甘情愿;我看不上的,便是皇帝、妖尊,也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嘿,就为自己欢喜~”

    舒窈抹了眼泪,心知自己的话在山长心里还没个屁响,便放弃了劝说的打算,反倒说起了另一桩事,“山长,方才灰鼠来了,如今在殿外候着。”

    “哦?让他进来。”

    徐九溪慵懒神色一敛,待舒窈引着灰鼠进殿时,她已端坐如塑,绛紫袍服衬得面容清冷似雪。

    “禀掌教,小的有事要禀~”

    “何事?”

    “今日晨间,楚县公召小的打探忘川津.”

    “忘川津?”

    徐九溪似乎一下没能想起这是什么,灰鼠低声提醒道:“为临平郡王搜罗女子的忘川津”

    “哦~.”

    徐九溪恍然大悟,却又皱起了眉头,“他这是和陈竑杠上了啊!”

    说罢,她起身往外走去。

    舒窈一怔,忙道:“山长?温酒、热汤都已备好了。”

    徐九溪背对舒窈,摆了摆手,“我去去就回。”

    子时二刻。

    巡检衙门值房。

    ‘啪~’

    丁岁安拍死一只趴在大腿上吸血的蚊子,曲指弹飞。

    值房内木板床又硬又散,一翻身就吱嘎作响。

    比家里那张巨宽的拔步床可差远了。

    谁叫咱热爱公务呢?

    他将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床顶,默默想到.灰鼠到现在都没回信。

    按说以他的工作效率,不该如此,一直没来复命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徐九溪拦下了。

    丁岁安和徐九溪现在的关系,怎么说呢要说是单纯的床友、没有一丝情感也不可能。

    毕竟有些东西,做着做着就有了。

    可若说感情有多深,也不好说.两人立场天然对立,目的天差地别。

    互相戒备、彼此试探、榻上论深浅才是相对合适的描述。

    生生成了大吴版的《史密斯夫妇》。

    ‘噗通~’

    夜深人静,值房外忽然响起的重物坠地钝响格外清晰。

    丁岁安一警,连忙披衣坐起。

    不会是哪个不开眼的小贼偷东西偷到巡检衙门了吧?

    推开值房房门,却见.衙署长明灯笼光影中,角落花坛里,一团绛紫色身影正狼狈的挣扎起身。

    嘿,这不是掌教大人么!

    她发髻散乱,沾了草叶,代表了尊贵的紫色袍服滚上了泥污,好不容易扶墙站稳,此刻正托着老腰,疼的龇牙咧嘴。

    “噗嗤~”

    身为大吴公务人员,他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

    “笑个鸟!”

    徐九溪微恼,抬手道:“还不快来扶扶本驾!”

    丢人不?

    堂堂国教掌教,翻个墙都能摔个四脚朝天,你不是能飞来飞去么?这身手不如王妃姐姐啊。

    丁岁安乐呵呵上前,刚搭了徐九溪的手,便察觉到不对劲。

    他知道炎炎夏日里能当人形空调用的徐九溪体温低于常人,但现在,未免太冰了些。

    “老徐,你身上怎么这么寒?”

    丁岁安惊愕道,徐九溪一手搭着丁岁安、一手扶着腰,踉跄走出花坛,却道:“没听说过什么叫冰山美人么?”

    “噗~”

    冰山美人是这么个冰啊?

    国教诡异之处甚多,丁岁安只当她又修炼了什么邪门法术,也未多想,搀着她走进了值房。

    闩上门,回头一瞧,却又惊讶了一次,俯身去掀她的裙衣。

    “你干什么!”

    “老徐,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本驾是龙!龙没月事!”

    “你明明是蛇”

    “蛇也没月事!”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白,惨白?”

    “我本来就白,玉骨冰肌,懂?”

    “你还真自恋”

    徐九溪回手拍掉丁岁安掀裙查看的手,严肃道:“我有正事!”

    “哦?什么正事?”

    丁岁安暂时放弃研究母蛇的生理构造这一学术问题,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你在调查忘川津?”

    “对。”

    徐九溪开门见山,丁岁安也没遮遮掩掩。

    同时心道,果然不出所料.那灰鼠毕竟不是自己的嫡系,到底还是告诉了徐九溪。

    “丁岁安,你不愿助我也就罢了!为何屡屡来拆我的台,非要看我功亏一篑才痛快!?”

    丁岁安看着徐九溪那张含霜俏脸,顿了顿才道:“老徐,我就不以道义之名,指摘那忘川津做下的拐带龌龊勾当了。但今日陈竑在府衙欲要借余氏之事构陷我,难道你还看不明白?”

    “府衙之事,我难道没帮你?”

    “不是你帮没帮我的问题。他既已出了手,便没有不让我还手的道理!”

    “我就不明白了,这世上人人皆有不得已,为何偏偏你受不得委屈?”

    “我自然能受委屈,但要看因为何事、因为何人。”

    “那你.”

    ‘那你就不能为我受些委屈’最终也没说出口,因为老徐觉得,这话太矫情、太肉麻,也少了些底气。

    话能憋回去,激起的情绪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平抑的。

    她饱满胸脯快速起伏,在视觉中又大了一个Cup

    但丁岁安的注意力却没在她胸前,反而在她脸上.面若冰霜,这个词此刻竟具象化了。

    他眼睁睁看着徐九溪柳眉眉梢渐渐凝出一层冰霜,随后蔓延到了整条眉毛。

    接着,娇艳无匹的脸蛋没了一丝血色,泛起一层霜壳。

    “老徐,你怎么了!”

    丁岁安吃了一惊,连忙起身。

    徐九溪似乎还想硬抗一下,但只撑了两三息,便已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脖颈、小臂,但凡裸露的肌肤,竟开始浮现细密红色鳞片。

    她整个人开始剧烈抖动起来,牙关咯咯作响,连呼吸都凝出了冰雾。

    丁岁安一个箭步上前,像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徐九溪却艰难后退一步,只道:“你出去,别看!我要化形了,很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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