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最后一句呢?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最后一句呢?
孙志明愣住了。
他认得这位老者,这可是前任国子监祭酒,致仕后在京城文坛依然有着泰山北斗般地位的王老夫子!
平日里多少人拿着千金求他点评一句都不可得,今日怎么对一把破扇子如此失态?
韩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木讷地点了点头,手一松,扇子便被王老夫子一把夺了过去。
王老夫子捧着扇子,就像捧着稀世珍宝。
他凑到烛火旁,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嘴唇哆嗦着,轻声念诵出声:
“君问归期未有期。”
这第一句念出,原本喧闹的水榭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苍凉与劲道。
“巴山夜雨涨秋池。”
第二句念罢,在场众人虽然大多不懂诗,但也都觉得一股湿冷的秋意扑面而来。
仿佛那窗外不再是京城的繁华夜色,而是巴山那连绵不绝、令人断肠的夜雨。
这意境,这画面,瞬间将刚才孙志明那首无病呻吟的咏月诗秒杀成了渣渣。
王老夫子的眼眶红了。
他想起了早逝的亡妻,想起了年轻时在外游宦的孤寂。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哽咽,带着无限的深情念出了第三句:
“何当共剪西窗烛。”
这一句,简直是神来之笔!
从凄清的现实,一下子跳跃到了对未来的憧憬。
想象着有朝一日归家,与亲人在西窗之下共剪烛花,那是何等的温馨,何等的期盼!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推到了顶峰,所有人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大家都在等着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定是画龙点睛之笔,定能将这满腔的思念推向高、潮,让人泪流满面!
王老夫子急切地往下看去,目光在扇面上疯狂搜索。
然而下面是一片空白。
没了?
没了!
王老夫子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把扇子翻过来,又翻过去,甚至对着烛光照了又照,试图找出哪怕一个隐藏的字迹。
可是,真的没有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看到了一杯甘冽的清泉,刚喝了一口,杯子却被打碎了。
太难受了!
抓心挠肝的难受!
“下面呢?最后一句呢?”
王老夫子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韩庆的衣领,双眼赤红,状若疯魔。
“小友!最后一句在哪里?怎么能没有了?这简直是要了老夫的命啊!快说啊!”
周围的人也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脑袋钻进扇子里去。
“是啊,怎么没了?”
“这也太缺德了,写诗写一半,这不是存心让人睡不着觉吗?”
“快写出来啊,我出一百两银子,求最后一句!”
韩庆被王老夫子晃得头晕眼花,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这扇子本来就只有这三句……”
京城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在青石板上打转。
周青川裹紧了身上的领口,脚步匆匆地穿过几条深巷。
刚拐进自家那条胡同,远远便瞧见自家小院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亮得晃眼,里头还隐隐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那动静热闹得有些反常。
周青川心里犯了嘀咕。
这大晚上的,自家那对平日里除了唠叨就是催婚的爹娘,怎么还能乐成这样?
莫不是那戴沐儿那个小丫头片子溜回来了,又在给二老灌什么迷魂汤?
他推开院门,一股浓郁的羊肉汤香味便扑面而来,勾得人馋虫直动。
堂屋里灯火通明,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热气腾腾的铜锅架在炭火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白泡。
周父周母正满脸堆笑地给客人夹菜,那热情劲儿简直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要亲上几分。
周青川定睛一看,坐在主位上那个正端着酒杯、一脸谦逊受教模样的客人,不是那户部侍郎柳青又是谁?
这位平日里在朝堂上不苟言笑、手段狠辣的皇帝心腹,此刻却脱去了那一身绯红官袍,换了一身寻常的宝蓝色儒衫。
他手里捏着筷子,正笑眯眯地听着周母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长里短,丝毫没有半点朝廷大员的架子。
“哎哟,青川回来了!”
眼尖的周母最先瞧见了站在门口发愣的儿子,连忙招呼了一声,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快来快来,你柳大哥都等你好半天了,你说你也是,第一天去翰林院当差,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让人家柳侍郎好等!”
周青川嘴角抽了抽,迈步走进屋里,随手将外袍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爹,娘,你们这也太偏心了吧。”
周青川一屁股坐在柳青对面,看着那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忍不住吐槽道。
“我这第一天上班,累死累活地跟那帮老顽固斗智斗勇,回来连口热乎水都没喝上,你们倒好,跟这儿吃得满嘴流油,也不怕积食。”
周父瞪了他一眼,筷子在碗沿上敲得叮当响:“胡说什么呢!人家柳大人是贵客,那是咱们家的恩人!”
“要不是柳大人照拂,你能进翰林院那种清贵地方?你能有今天这出息?吃你的肉,少贫嘴!”
柳青放下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周青川,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伯父言重了,青川大才,即便没有我,也是锥处囊中,迟早要脱颖而出的。只不过……”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在周青川脸上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说道:“只不过我也没想到,青川这脱颖而出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
“第一天当差,就把顶头上司给气得口吐白沫人事不省,这般壮举,恐怕翻遍大周的史书,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周青川刚夹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闻言差点噎住。
他费力地咽下羊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柳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
“那老司业是自己身子骨虚,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我不过是跟他探讨了几句学术问题,对了两副对联而已,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气?这也能赖我?”
“探讨学术?”
柳青挑了挑眉,想起那副把人逼疯的绝对,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那是探讨吗?你那是把人家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如今整个翰林院都传遍了,说新来的修撰是个混世魔王,也就是陛下爱才,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把你轰出去了。”
周母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拿不稳:“哎呀,这么严重?青川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那是你的上司,你怎么能把人气晕呢?这以后在衙门里还怎么混啊?”
她转头看向柳青,一脸恳切:“柳大人,您可得帮帮这孩子,他从小就这狗脾气,心是好的,就是嘴上不饶人,您在陛下面前能说得上话,可千万别让陛下怪罪他啊。”
柳青连忙安抚道:“伯母放心,陛下圣明,知道青川是个人才,不会怪罪的,我今日来,也就是来看看他,顺便提点几句。”
周父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端起酒杯就要敬柳青:“多谢柳大人,青川,还不快谢谢你柳大哥?人家堂堂侍郎,为了你这点破事操碎了心,大晚上的还亲自跑一趟,这是多大的面子!”
周青川看着父母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既好笑又无奈。
他当然知道柳青来是为了什么。
那份关于大周第一届诗词品鉴大会的策划案,估计现在已经摆在赵朔的御案上了。
柳青哪里是来叙旧的,分明是来催工的。
他敷衍地拱了拱手:“多谢柳大哥,柳大哥辛苦了,来,吃肉。”
这一顿饭吃得颇为热闹。
周父周母轮番给柳青敬酒夹菜,把这位户部侍郎捧得跟朵花似的。
柳青也是来者不拒,该吃吃该喝喝,嘴上抹了蜜一样,把二老哄得心花怒放。
酒足饭饱之后,周父周母也看出来这两人有正事要谈,便识趣地收拾了碗筷,借口困了回房休息去了。
随着房门关上,堂屋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原本那种温馨热闹的烟火气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而肃杀的静谧。
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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