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思路这不就打开了?
第三百九十章 思路这不就打开了?
书房内的兵荒马乱仿佛与周青川处于两个平行世界。
几个身强力壮的书吏手忙脚乱地抬着老司业往外冲,太医还没来,掐人中的、灌凉水的。
还有人哭丧着脸在一旁喊魂,那场面热闹得简直像是菜市口的戏台子塌了。
周青川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微微泛黄的卷宗封面上。
原本那一副嚣张跋扈、气死人不偿命的纨绔嘴脸,在老司业倒下的瞬间便收敛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
这卷宗里的东西,是个大麻烦。
大周国库空虚,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连年的天灾,加上北边的战事吃紧,户部的银子就像是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往外淌,进去的却还没流出来的十分之一多。
开源,节流。
节流是不可能的,在这个庞大而臃肿的官僚体系里,想要削减开支,那比从老虎嘴里拔牙还要难。
每一笔银子的背后,都牵扯着错综复杂的利益网络,动一分就是动了整个朝堂的蛋糕。
那就只能开源。
若是想做长线生意,改革税制、鼓励商贸、甚至开海通商,这些都是治本之策。
但这些法子见效太慢,三年五载都未必能看到回头钱,而皇帝现在缺的是救命的急银,等不起那个时间。
既然正道走不通,那就只能走邪道了。
周青川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像是寒潭里看不见底的漩涡。
不管是这个世界的历史,还是他原本那个世界的历史,历朝历代的皇帝在缺钱缺急眼的时候,往往都会不约而同地选择一条捷径,杀猪。
把那些养得肥头大耳的贪官污吏,找个由头宰了,抄家灭族,家产充公。
这种事,大周的先帝干过,前朝的皇帝也干过。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这可是千古名言。
只要刀子磨得够快,下得够狠,短时间内凑齐几百万两银子根本不是难事。
这本卷宗里,其实已经隐晦地列出了几只待宰的肥猪。
只要周青川现在提笔,写一份言辞犀利的奏折,罗列出几个罪名,配合皇帝的暗中授意,这几颗人头落地也就是几天的事。
效率极高,收益极大。
但周青川却迟迟没有动笔。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倒不是他有什么妇人之仁,在这个吃人的封建时代,同情心是最廉价且无用的东西。
那几个贪官确实该死,手里的人命官司也不在少数,杀了他们那是为民除害。
让他犹豫的是,他不想当这把刀。
皇帝想要钱,却不想背负暴君滥杀的名声,所以需要一把锋利的刀来替他干脏活。
这把刀捅、进贪官的肚子里,固然能放出金银财宝,但溅出来的血,却会全部糊在持刀人的身上。
若是开了这个头,以后这种得罪人、背骂名的脏活累活,恐怕就全是他的了。
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旦哪天皇帝觉得这把刀太快了,或者用得不顺手了,只需要轻轻一推,他就会被那些愤怒的官僚撕成碎片。
那就是所谓的狡兔死,走狗烹。
“皇家果然没一个有人性的啊……”
周青川在心里叹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皇帝把他当枪使,他也得有命拿好处才行。
为了这几两银子,就把自己置于众矢之的,这买卖不划算。
可是如果不动刀子,这钱从哪来?
就在周青川对着卷宗陷入沉思,脑海中天人交战的时候,原本嘈杂喧闹的书房,突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种安静很是诡异。
前一刻还是人声鼎沸,下一刻就连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青川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他收回思绪,缓缓抬起头。
只见书房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袍,腰间系着犀角带,身形有些清瘦,但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就让整个书房的书吏们噤若寒蝉,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柳青。
周青川眉梢微微一挑,有些意外。
刚才那一出闹剧虽然动静不小,但也就是在翰林院这一亩三分地上折腾,怎么把这位大佬都给惊动了?
柳青此时正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的一地鸡毛。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散落的卷宗,扫过老司业被抬走时留下的一只鞋,最后落在了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少年身上。
四目相对。
柳青的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那眼神里包含的情绪太复杂了:有无奈,有头疼,还有一种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惹祸精的愤慨。
他是知道周青川底细的。
这位爷可是皇帝陛下亲自塞进来的人,是内阁那边都挂了号的特殊人物。
他原本想着,把这小子安排在翰林院这种清贵闲散的地方,也就是镀镀金,混混资历,只要不把房子点了,随便他怎么折腾。
可谁能想到,这才第一天啊!
屁股都没坐热乎呢,就把顶头上司给气得吐血晕厥了!
那可是翰林院司业!
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但在士林中的声望极高,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如今被一个毛头小子气得如果不死也得丢半条命,这要是传出去,那些御史言官还不得把吏部的门槛给踩平了?
柳青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活祖宗。
周青川接触到柳青的目光,却只是微微一笑,眼神清澈无辜,仿佛在说:这可不怪我,是他自己心理素质太差。
两人并没有说话。
在这个场合,他们的关系绝对不能暴露。
柳青毕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他板起脸,原本就严肃的面容此刻更是冷若冰霜。
“周青川!”
柳青一声断喝,威严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震得众人心头一颤。
韩庆吓得腿一软,差点没跪下。
完了完了,侍郎大人亲自来问罪了,这次周兄怕是在劫难逃了!
周围那些幸灾乐祸的书吏们则是心中暗喜,等着看周青川怎么倒霉。
周青川慢吞吞地站起身,拱了拱手,姿态依旧不卑不亢:“下官在。”
柳青迈步走进书房,每一步都走得很沉,像是踩着鼓点。
他走到周青川面前,指着那张还未干透的宣纸,上面写着那副把老司业气晕过去的绝对,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呀你!简直是胡闹!”
柳青指着周青川的鼻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声色俱厉地训斥道:“让你来翰林院,是让你来修身养性,研读圣贤书的!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老司业年事已高,虽然有些有些固执,有些守旧,偶尔还喜欢倚老卖老,拿着几十年前的老黄历说事儿,但他毕竟是你的上峰!你怎么能如此不知轻重?”
周围的书吏们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这真的是在骂人吗?
怎么听着像是在骂老司业呢?
什么叫有些固执、倚老卖老、拿着老黄历说事儿?
这不就是变相承认周青川之前骂老司业的话都是对的吗?
柳青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众人的反应,继续指着周青川痛骂:
“我知道你才思敏捷,满腹经纶,是个难得一见的才子。”
“我也知道老司业那个什么绝对,在你眼里可能连小孩子的把戏都不如。”
“但他老人家好面子,那是他珍藏了三十年的宝贝,是他这辈子的精神寄托,你怎么能说破就给破了呢?”
“你就不能让着点老年人吗?非要当众打他的脸,还要打得这么响,这么狠,一点余地都不留!”
“你知不知道,对于这种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老学究来说,你这几个对子,比杀了他还难受啊!”
周青川低着头,看似在乖乖挨训,实则嘴角已经在疯狂抽搐。
这柳大人,也是个阴阳怪气的高手啊。
这话里话外,哪是在批评他,分明是在替他开脱,顺便再踩老司业几脚。
柳青越说越来劲,似乎是骂顺口了,完全收不住闸:
“还有你这写的什么字,看看这笔锋,看看这意境,如此好的一手字,如此绝妙的对联,竟然用来气人?简直是暴殄天物!”
他拿起桌上那张宣纸,抖得哗哗作响,一脸的痛惜:
“你知不知道你的才华有多珍贵?在如今这个浮躁的文坛,像你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你的每一个字那都是金玉良言,是可以流芳百世的佳作!”
说到这里,柳青顿了一下,似乎是为了加强语气,他加重了音量,近、乎咆哮地吼道:
“你哪怕是去卖字,去写书,那也是一字千金的价码,怎么能把这么值钱的才华,浪费在跟一个老糊涂斗气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一字千金……”
周青川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
原本困扰他的那个难题在这四个字的启发下,瞬间迎刃而解。
卖字?写书?
不,格局小了。
在这个娱乐匮乏、精神生活极度贫瘠的时代,在这个读书人掌握着舆论导向和社会资源的时代,最值钱的根本不是什么古董字画,也不是什么丝绸瓷器。
而是名声。
是影响力。
是一种能够让全天下读书人为之疯狂,让达官贵人趋之若鹜,让深闺怨妇彻夜难眠的文化符号!
柳青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训斥,却发现周青川的眼神变了。
周青川的嘴角慢慢勾起,甚至带着几分让人心惊的邪气。
对啊。
杀猪多累啊,还得洗地,还得防着猪反咬一口。
既然这帮读书人这么喜欢附庸风雅,既然这帮达官贵人这么在乎所谓的文人风骨和才名,那为什么不换一种思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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