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火与铁之歌

草原的夜，没有梦。

当狼王帐的大多数勇士，还沉浸在马奶酒带来的微醺睡意中时。

三千个来自地狱的幽灵，已经悄然扼住了它的咽喉。

没有战鼓。

没有号角。

只有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骨哨声，划破了死寂。

这是，开宴的信号。

“放！”

埋伏在营地西侧高坡上的张赫，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他身后，三百名羽林卫，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制式手弩。

三百具冰冷的杀戮机器，在同一时间，扣动了扳机。

“嗡——！”

密集的机括弹响声，汇成了一声，令人牙酸的蜂鸣！

三百支淬了火油的火箭，如同一片倒卷的流星雨，划破夜空，精准地，覆盖了它们的目标。

那里，是金帐王庭堆积如山的粮草辎重！

干燥的草料，在接触到火箭的瞬间，便被彻底点燃！

“轰——！”

橘红色的火焰，如同一条苏醒的火龙，冲天而起！

火光，在一瞬间，撕裂了夜幕，将整片连绵的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也照亮了，无数张，从睡梦中被惊醒的，茫然失措的脸。

“走水了！”

“敌袭！敌袭！”

凄厉的呼喊声，终于打破了营地的宁静。

混乱，如同瘟疫，瞬间蔓延。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冲天的火光所吸引时。

在营地的另一侧。

顾长风，立于一座不起眼的山丘之上，夜风吹动着他的青衫，他看着远处那片，被火光映照得一片混乱的营地，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

他的身边，李言脸色惨白，死死地抓住身下的岩石，才没有让自己因为恐惧而瘫软在地。

他看到，顾长风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然后，轻轻落下。

“杀。”

一个字，轻得，仿佛会被风吹散。

可就在这个字落下的瞬间。

他身下，那片沉寂的黑暗之中，三千匹战马，同时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

三千名大乾轻骑，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马刀！

刀锋，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森然的，死亡的寒光！

“杀——！”

一声压抑了太久的怒吼，从三千个胸膛中，同时迸发！

三千铁骑，如同一道黑色的，开闸的洪流，从山丘之后，席卷而出！

他们的目标，不是那些混乱的普通营帐。

而是，那片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属于王庭贵胄的，黄金穹帐区！

“拦住他们！”

终于有草原的将领反应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咆哮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无数的草原勇士，仓促地拿起武器，翻身上马，悍不畏死地，迎向那道黑色的洪流。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一群，早已被武装到牙齿的，职业屠夫。

“弩阵！三段轮射！”

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将领，发出冷静的指令。

冲锋的骑兵阵型，瞬间变幻。

前排的骑士，在战马飞驰的同时，平端起手中的小型军弩，扣动扳机！

“咻咻咻！”

一片密集的箭雨，迎面泼洒而出！

那些刚刚冲出营帐的草原勇士，连人带马，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栽倒在地！

紧接着，是第二排，第三排……

三段式的轮流射击，形成了一片，永不停歇的，死亡弹幕！

大乾的铁骑，与草原的狼骑，还未接触。

胜负，已分。

草原人引以为傲的骑射，在更为精良，更为先进的军械面前，显得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黑色的洪流，没有丝毫停滞，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狠狠地，撞进了那片，象征着草原最高权力的，黄金穹帐区！

马刀，扬起！

落下！

一颗颗，带着惊恐与不敢置信表情的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华美的波斯地毯。

惨叫，取代了靡靡的西域之音。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那些身着绫罗绸缎的王妃美人，在这一刻，与最卑贱的奴隶，再无分别。

他们，都成了，屠刀之下，平等的，亡魂。

李言看着这一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再也忍不住，伏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吐出的，是酸水，是胆汁，更是他过去二十年里，所有关于战争的，天真而又可笑的，幻想。

顾长风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那片，已经彻底化为火海与炼狱的战场。

他看到，张赫的三百羽林卫，已经悄然转移到了兵器工坊的上风口。

他们没有冲杀，只是用手中的连弩，一波又一波地，将火箭，射入那些堆放着半成品兵器和木料的工坊。

新的火头，不断燃起。

爆炸声，此起彼伏。

巴图尔汗积攒了数年的战争潜力，正在这场大火中，一点一点地，化为灰烬。

“差不多了。”

顾长风看了一眼天色。

从第一支火箭射出，到此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可这短短的一炷香，对狼王帐造成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

粮草，被烧了。

兵器，被毁了。

王庭的威严，被一群南人，用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狠狠地，踩在了脚下，反复践踏！

战略目的，已经达到。

再停留下去，等巴图尔汗的主力反应过来，形成合围，他们这三千孤军，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传令。”

顾长风的声音，依旧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全军，收缩阵型。”

“准备，撤退。”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片，由他亲手点燃的，人间地狱。

仿佛，那只是一场，与他无关的，绚烂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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