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不急于一时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急于一时

听见此话，裴清宴眼中终于浮起一抹讥色，薄唇微启：“诸位的意思，是要我失信？”

“臣不敢！”

数位大臣纷纷跪下，声声请罪。

裴清宴眸色，微沉，一字一顿：“先帝病危之时，将朝政托我，我承诺过，不求开疆拓土，但求保境安民。”

“若今日我言而无信，毁约退赔，那金国是否还要我交她回来，交第二个凤氏，第三个？”

“若是我退，她又将如何？要回金国再受疑厌，再受人辱？”

“那时，是你们去担那罪名？还是我裴清宴自咽此恨？”

一番话说的殿内鸦雀无声，连太常寺的老祭酒都低头不敢作声。

片刻之后，礼部尚书颤声道：“陛下之意臣等明白，但楼兰内困日深，陛下若不整顿税制只怕……”

听闻此话，裴清宴抬手，语气不缓不急，“户部拟折损方案，三日内送朕过目。”

“边地安抚民情动向，朕另命左羽将军代守，弹压之外，再以银粮赈济。”

“各地郡守若有渎职借赈为名暗中敛财者，一律收押不问出处。”

听他几句话交代完各方细事，一众大臣不禁心中骇然。

楼兰虽小却也地广，民众数十万，要三日内调银赈边改赋清查，非得一套完整筹谋不可。

可他们眼前这位年不过弱冠的新帝，却张口成令，步步杀伐。

随即，又听太傅低声提醒：“陛下，如今皇太后身子不适，连日未理朝政，可否先入宫请安再议后事？”

裴清宴冷笑一声：“她身子几时是病了？不过是不想看我罢了。”

而后宫西华殿内，楼兰太后倚在香榻之上，手中执着一枚绣帕，神色冷淡。

她自凤栖鸾离国那日，便再未踏出宫门半步。

听闻殿中心腹婆子悄声回报：“陛下仍坚持履约，不准议退赔之事。”

她猛然捏紧帕子，冷声道：“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为她一个凤氏女子，把咱们楼兰的半条命都赔进去了。”

那婆子低声道：“太后息怒，如今宫中已有不少人私下附议，只是碍着陛下……”

“碍什么？”太后冷笑，“一个登基不过三年的新帝，真当没人治的了他？”

“叫人盯紧中书省户部和外事府，再让宗正寺的人查查那几个旧臣，本宫倒要看看，是他裴清宴能忍多久。”

她顿了顿，随后又低声道：“还有金国那边，若是凤栖鸾若死了的话，反倒对咱们是解脱。”

而另一边未央宫却仍灯火未熄，此刻的凤栖鸾正倚靠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封无落款的素笺，只是眉间神情有些复杂。

就在此时，凤栖鸾听见外头风动竹影，下一秒却见到春桃悄声掀帘而入，手中却捧着一方乌木小匣，随即开口道：“公主，这东西是今早有人托东门值守送来的。”

闻言凤栖鸾目光动了动，接过匣子轻轻打开。

而只是瞬间，她眸中掠过一丝近，乎惊怔的神色，只见匣中静静躺着一朵干涸雪莲，雪莲已无半点鲜艳颜色只余花瓣冰白如玉卷中藏香。

这可是楼兰雪山之巅才有的莲花，一年一朵瓣色柔中带寒素净无瑕。

她记得年幼时体弱，常年饮雪莲入药，后为皇后时更被特许每年入宫一匣以安神补脉。

而今竟在金朝见到此物，听见这静默异常的气息，春桃低声询问道：“可是旧识寄来的？”

却不料凤栖鸾摇头未语，只从那雪莲下方抽出一页信纸。

翻看查看，信中只寥寥几字：“山雪久寒，愿卿安好。”

落款无名墨迹却苍劲有力，书体非金国文制而是她熟悉的楼兰笔法，随即她指尖轻抚那几字，良久终于将那朵雪莲取出，贴身放入胸前内襟。

随后她将信纸一并收好，缓缓合匣后吩咐了一句：“春桃把晚膳热一热罢。”

闻言春桃一怔，愣愣抬头望她以为自己听错。

而凤栖鸾却已合目倚靠榻侧，声音轻淡：“这几日你日日劝，如今我愿意吃一口，你怎么不高兴？”

春桃连忙喜道：“奴婢这便去热菜。”

而她转身之际，眼角却红了。

而次日卯时，澹台湛自西苑回转时，随手掀开一页由内侍早报送来的内宫折子，眉头一挑，唤来近侍：

“未央宫那边，可有动静？”

那侍卫低声回道：“回王爷，据内监回禀，昨夜永平公主用了些莲子羹，今早亦未推拒膳食。”

澹台湛闻言，手中笔锋一顿，眉宇之间那抹沉冷悄然敛去些许。

他不着痕迹的顿了顿，半晌，才冷声吩咐道：“传御膳房，午后送去的膳食，加些楼兰旧味。”

“什么奶饼羹，焖酥羊，雪枣糖都备上，依她旧例。”

近侍一惊，迟疑道：“那楼兰菜式多用马奶，羊脂味重又与宫中规制不符，怕惹旁人耳目。”

澹台湛扫他一眼：“本王吩咐的，还要旁人同意？”

那人忙跪下应道：“属下不敢，立刻照办。”

而午后，未央宫西偏殿内香雾缭绕，一桌精致膳品已设好。

春桃一一揭开玉盖，只见案上多是凤栖鸾从前在楼兰常食的几道旧菜，香气特殊，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凤栖鸾一眼望去，眸光微动，终是执起玉匙。

而她身后那副空了数日的碗盏，终于又有了些动静。

春桃站在一侧，心头却百转千回。

她知道这些膳食，宫中无人敢擅做，必是有人吩咐，而这人除了澹台湛不作他想。

她眼神一动，低声道：“王爷心中到底还是记挂着的。”

凤栖鸾却像没听见，只低头，一口一口的吃着那一盅酥奶焖羊。

可春桃却看见，她眼角有一瞬湿意浮现。

那是她强撑太久，才浮出的一点脆弱。

而御书房中，澹台湛坐于案前，手中玉笔未落，却久久无声，玄衣立于侧旁。

他不动声色朝着玄衣吩咐道：“将未央宫加派暗哨，三重换岗，来人报至密室，不得惊扰。”

玄衣道：“是。”

随后又迟疑了一瞬，道：“王爷，近日宫中流言暗涌，有人私议永平公主之归，乃国事所逼，非本意所迎。”

“属下查的，那些话多源自西苑。”

澹台湛闻言，眼神一凛，眸中霜寒顿起：“西苑？她的手伸的倒快。”

玄衣立刻俯身：“属下该如何处置？”

澹台湛沉吟片刻，淡声道：“沈家之事，不急于一时。”

“她若按捺不住，自会露马脚，眼下守住未央宫，不许有旁人擅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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