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谎言

第一百六十章  谎言

澹台湛冷冷一笑：“本王若在乎外人之言，当初便不会让她远嫁，这别苑是军务暂驻之地，不是后宅，她若真要行妇道，便让她在她那间屋里念佛诵经别来搅我。”

说罢，他拂袖起身眼神极淡，继续道：“若她执意要来，本王自会请人替她留间清净僻静的小舍好安心思过。”

影卫低头应是收起折帖时，指尖一颤额上汗意密出。

他跟随澹台湛多年，从未见过他以思过二字指向沈王妃。

这话虽无怒意，却字字冷骨分明是动了真怒。

而沈月凝此刻正坐于南苑廊下，手中执着凤钗指尖轻转，脸上笑意盈盈仿若胜券在握。

她侧眸看着芷荷，开口道：“王爷没说话吧？”

一旁的芷荷低眉：“回娘娘，只说王爷稍后自会安排。”

却不料沈月凝笑容一凝，眸光沉下语气不满道：“稍后安排？这意思是拒了。”

说到这她将凤钗啪的一声插，入香几，冷声开口：“去把那几位随行官员叫来，就说本宫要与他们商议别苑饮水膳食保卫三务。”

一旁的芷荷一惊：“娘娘，王爷既已……”

却不料沈月凝冷眼一瞥：“他是摄政王我是王妃，后院之事本宫还做不得主了？”

听到这芷荷不敢再言，只忙退下安排。

不多时几位随行副将太守刘尚之一并前来齐聚南苑廊前，见沈月凝居中而坐，虽然不解但却皆行礼称“王妃安”。

只见沈月凝端茶轻啜，随即淡笑道：“这些日子王爷奔波于公主之事实属辛劳，本宫也不好多扰，只是这别苑诸务杂乱，后厨膳水调配混乱，连昨夜宫中带来的香料都被人动了份量本宫怎能坐视不理？”

听见这话，刘尚之略一踌躇终是拱手：“王妃所言有理，只是王爷曾言过，所有事务先送至西厢议处由王爷亲审。”

却不想沈月凝轻笑：“刘大人这话，可是拿王爷来压本宫？你我皆知，摄政王虽权重于朝，但在内宅之外本宫也非摆设，你们这些人莫非看本宫无人撑腰便可阳奉阴违？”

她话锋一转，语含警告之意，那几位副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出声。

正僵持间门外忽听一声淡淡传来：“王妃倒是好气势。”

听见这动静，众人一惊转眸而望，只见澹台湛着一身素玄织锦袍自雨帘之后缓步而来。

见到澹台湛，不远处的沈月凝瞬间起身，抿唇轻笑：“王爷来了，臣妾听说你日夜劳累，想着分担一二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太辛苦。”

澹台湛未应只步入廊前，目光落在那几位副将身上：“你们来这作甚？”

随后他淡淡扫了一眼：“此处并非议政之所，你们既为军职便去军帐议军务，王妃之命暂时不必听。”

这话一出，沈月凝面色，微变，她还欲再言，却听澹台湛续道：“你也不必担忧本王操劳，这一路西行本就是御命出巡不是家中出游，你若无事便在苑中静养，不必插手。”

沈月凝脸色登时沉了几分，仍勉力笑着：“臣妾只是想做点事罢了。”

“总不能整日守着空房数雨听风，也没人与我说话……”

澹台湛目光如霜：“若觉无聊，我让人送你回金城。”

“无须你陪。”

这话一落，几位副将皆惊，刘尚之更是当即低头。

沈月凝指尖微颤，唇角笑意渐僵：“你这是何意？”

“当真要为了她，就这般待我？”

澹台湛冷冷一眼扫来，语气淡的没有半点温度：“本王与你结契，原是为家族承诺，你我本就不是夫妻情分。”

“你来，或不来，皆无关紧要。”

“而她，是本王欠了半生的命。”

“你若再在别苑多言，惊扰了她别怪本王不顾体面。”

沈月凝身子一震，脸色苍白的几近失色。

她从未见他这般当众冷待自己，连个转圜的余地都不给。

芷荷忙扶她：“娘娘，外头风大，咱们还是回屋歇着吧。”

沈月凝强撑着没倒下去，深吸一口气，轻声一笑：“阿湛既然说了，那我便不再插手。”

“只是你别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她不过是个……”

她话未说完，却被澹台湛截断：“她是永平公主，是本王的妹妹。”

“你说话之前，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说罢，他袖袍一拂，转身离去。

沈月凝看着那道背影，身子微微发抖，嘴角一丝血色缓缓溢出。

她死死攥着帕子低声咬牙：“凤栖鸾！”

夜雨未歇，永平公主一夜高烧不退，澹台湛也彻夜未眠。

“王爷，太医说公主烧势未退，须时时更冷巾降温。”

听闻这话，澹台湛只是点头，抬手取起一方冰帕，细细拧干覆在凤栖鸾的额上，只见榻上的凤栖鸾面色极白，唇角干裂气息若有若无，她的睫毛轻颤额上冷汗层层渗出。

突然她喉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呓语：“阿湛……”

声音轻若蚊羽却让澹台湛整个人顿在原地，随即他赶忙俯下身，眉眼一瞬间收紧低声唤她：“鸾儿？”

却好像凤栖鸾似乎听不见，仍旧在梦中翻动着手指唇瓣开合。

“阿湛，你为什么先有了人，却还要来骗我……”

她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呜咽像是梦魇缠身，又像是心底积压了多年怨语终于吐出。

“你说要保护我，保护到此生不负，可你后来，为何先负了我？”

那一刻澹台湛指间的帕子骤然僵在半空，他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利刃狠狠劈开呼吸微滞。

他垂眸看着那张失血的脸，心头一阵剧烈的钝痛几乎要溢出胸膛。

想到这他喃喃重复，声音低哑：“她竟这样以为？”

他记的那一年的宫宴上沈家献舞，沈月凝一身金纱薄舞，凤栖鸾坐在席下，目光温柔却带着一点淡淡的冷。

那时他尚不明白她的疏离，直到后来沈月凝那支碧钗被人传作王爷私赠。

而凤栖鸾在第二日，便再未踏出未央宫一步。

一场谎言竟骗了她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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