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北疆荒原

极远处，几座光秃秃的、如同被巨神用斧凿粗暴劈砍过的黑色山脉，沉默地矗立在地平线上，勾勒出这片土地冷酷的轮廓。

荒凉，死寂，贫瘠，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蛮荒的压迫感。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硫磺味、金属锈蚀的腥气，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吸入肺中，带来的是火辣辣的刺痛感，而非灵气应有的温润。

“这里……绝不是中域……”陈择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中域灵气充沛，山河锦绣，何曾有如此恶劣、如此绝望的环境？

“咳咳……咳咳咳……”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体内严重的伤势，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经脉中传来针扎似的剧痛。

强行启动那座不完整的古老传送阵，承受了远超负荷的空间乱流撕扯，再加上之前与刘罡、厉无涯、沐瑶光三大金丹修士激战留下的暗伤和灵力透支……他此刻的状态，可谓糟糕到了极点。

内视之下，丹田气海近乎干涸，原本如江河奔涌的灵力，此刻只剩下几缕细若游丝的金色气流在艰难地盘旋。周身经脉，多处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如同久旱龟裂的土地，稍微引动灵力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量！他尝试着盘膝坐起，运转《元虚决》的基础法门，试图从这贫瘠而充满杂质的空气中，汲取哪怕一丝一毫可用的灵气。

然而，结果让他心头更沉。此地的灵气不仅稀薄得可怜，更是狂暴异常，混杂着浓郁的煞气和火毒，强行吸入，非但无益，反而会加剧经脉的伤势。

陈择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就在他心神专注于内视伤势，试图凝聚起一丝护体灵力时，几道猥琐而充满恶意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不远处几块巨大的风化石后面钻了出来。

一共五人。穿着肮脏破烂、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皮甲，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缺口处反射着血光的刀剑。他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神浑浊而贪婪，长期营养不良和刀头舔血的生活，在他们脸上刻满了戾气与麻木。

修为……最高不过炼气三层，最低的甚至只有炼气一层刚入门的样子。在平日里，这样的角色，陈择甚至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弹指间便可让其灰飞烟灭。

但此刻，龙游浅水。

“嘿！大哥！快看！这儿有个落单的肥羊！”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喽啰最先发现陈择，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指着陈择对为首之人叫道。

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炼气三层的修为，是这小队人马中唯一能稍微引动些许灵气的人。

他浑浊的目光落在陈择身上，尤其是在陈择那身奇特的“蓝星服饰”上停留了片刻，脸上露出混杂着好奇与贪婪的神色。

“这穿的什么鬼玩意儿？花里胡哨的，布料倒是没见过……是从哪个与世隔绝的凡人村落跑出来的傻子吗？”刀疤脸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沙哑难听。

另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喽啰嘿嘿笑道，露出满口黄牙：“大哥，管他从哪儿来的！你看他细皮嫩肉的，虽然脸色白了点，像是大病初愈，但这身板骨架，一看就不是咱们北疆这种苦哈哈地方能养出来的！扒光了送到七星宗的矿上去，就这品相，怎么着也能换个十块八块下品灵石吧？”

“矿奴？”刀疤脸眼睛猛地一亮，像是被点醒了，“老四说得对！七星宗最近正缺人手挖赤练石呢！监工催得紧！”

他转向陈择，扬了扬手中锈刀，语气充满了威胁，“小子，识相点，乖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然后跟我们走！爷几个心情好，路上还能给你口吃的，少受点皮肉之苦！要是敢反抗……”

他狞笑一声，挥了挥刀，刀锋破空，带起一丝微弱的劲风：“老子手里的刀，可不认你这细皮嫩肉！”

陈择缓缓抬起头。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然而，当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彻底睁开，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寒流扫过这五个山匪时，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那眼神，深邃，漠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俯瞰蝼蚁般的平静。仿佛他们不是五个手持利刃的悍匪，而是五只在地上爬行的虫子。

他并未说话，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右手。手臂的动作依旧显得有些迟缓，但他的手指，却稳定得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

指尖，一缕微不可查、却凝练压缩到极致的淡金色灵力，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星烛火，悄然汇聚。即便他此刻状态万不存一，即便灵力近乎枯竭，但对付这几个连灵气都无法自如运转的炼气期杂鱼，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法术神通，仅仅是最基础的灵力外放，便已足够。

“哟呵？这小白脸还想动手？”刀疤脸见陈择不仅不跪地求饶，反而抬起了手，仿佛要反抗，顿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嗤笑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老子趴下！”

他体内那点可怜的炼气三层灵力疯狂运转，注入手中的锈刀，使得刀身泛起一层微弱的毫光。他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前冲，挥刀便朝着陈择的肩膀砍来！刀风凛冽，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在凡人眼中，或许已是了不得的高手，足以开碑裂石。

但在陈择的感知中，这一刀，慢，太慢了。轨迹清晰，破绽百出，力量涣散，甚至连最基本的刀意都谈不上。

他甚至没有改变坐姿，依旧是那般狼狈地坐在地上，只是对着冲来的刀疤脸，那气势汹汹的一刀，轻轻屈指，一弹。

动作轻柔，写意，仿佛只是弹走衣衫上的一粒尘埃。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如同熟透果子落地的闷响。

刀疤脸前冲的凶猛势头猛然僵住，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他脸上那混合着狞笑与残忍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错愕，以及瞳孔深处骤然爆发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而锐利到无法形容的力量，轻易地洞穿了他那微薄的护体气劲，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黄油，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在他的眉心正中，一个细小的、如同朱砂笔点的红点，悄然浮现。

随即，他手中的锈刀“哐当”一声脱手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那壮硕的身躯晃了晃，眼中的神采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最终只剩下死寂的灰白。然后，他直挺挺地、向后重重倒去，“嘭”地一声砸在干硬的地面上，溅起一小片黑色的尘土。

死了。

弹指之间，炼气三层修士，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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