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兰重生反如记23
海兰那一声划破梦魇的呐喊,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却远不止于延禧宫。
一股无形的、玄妙的力量,随着那枷锁的破碎,悄然荡涤了整个紫禁城,涤清了蒙蔽众人认知的那层迷雾。
最先感受到不对劲的,是距离最近的弘历。
他紧紧抱着怀中虚弱却眼神清明的海兰,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无数被他忽略或美化过的画面。
墙头马上?
是了,乌拉那拉·青樱在江南长大,他弘历自幼长在圆明园,所谓的“青梅竹马”,不过就是那年选秀前,在宫墙下偶然看了一出《墙头马上》的戏文,遥遥望了一眼,怎么就成了刻骨铭心的“初见”了?这“情根深种”来得未免太过儿戏和突兀!
选秀刁难富察氏? 他当初怎么会觉得那是青樱“真性情”、“不畏权贵”的体现?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仗着太后姑母的势,不懂规矩、不识大体,公然给未来储君嫡福晋难堪!自己当时竟还觉得她“特别”,为此对贤惠端庄的富察氏心生不满?简直是昏了头!
冷宫多年? 朱砂案证据确凿,她乌拉那拉氏嫌疑最大,自己按宫规处置有何不对?为何后来每每想起,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就因为她一句“百口莫辩”。这个女人有什么魔力,竟让他昏头至今。
而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还有听在冷宫回话的嬷嬷说她在冷宫中,依旧戴着护甲,种着兰花,维持着那可笑的“体面”,自己竟还觉得那是“坚韧不屈”?如今看来,那分明是认不清现实、毫无悔过之心的表现!
一次次的原谅与回护? 无论她牵扯进什么事端,自己似乎总能找到理由为她开脱,总觉得她是被陷害的,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现在跳出那个怪圈再看,哪来那么多巧合?分明是她自己立身不正,招惹是非!
弘历越想,额头冷汗越多。
一种强烈的、被愚弄的感觉让他脊背发凉。他过去那些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情绪和判断,所有的理智和准则在遇到乌拉那拉·如懿时,都会变得莫名其妙地歪斜!
这股清醒的风,同样吹遍了六宫。
皇后富察·琅華正在查看宫务,忽然手一顿,脑海中闪过昔日如懿一次次“无意”顶撞、一次次“无心”给她添堵的画面,那些被她归咎于“性子直”的行为,此刻串联起来,竟处处透着算计和给她这个皇后下马威的意味!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次次忍了?还觉得是自己不够大度?
纯贵妃苏绿筠,正哄着孩子,忽然想起自己儿子永璋当初是如何“意外”在如懿附近摔倒,惹得皇上不喜,而如懿又是如何“恰好”出现,温言安慰,显得她多么善良大度。现在想来,那“意外”当真只是意外吗?
就连下层的宫人,也隐隐觉得不对劲。从前觉得娴妃娘娘虽然清冷,但待人还算温和。可现在细想,她身边的惢心累死累活,阿箬背叛旧主不得好死,她自己倒是一直清清白白,好处占尽,恶名都由别人担了。这……真的只是运气好吗?
慈宁宫的太后,正捻着佛珠,忽然手指一顿。她想起皇帝为了如懿多次顶撞自己,甚至不惜动摇国本。当初只觉是养子被情爱蒙蔽,如今却品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乌拉那拉氏,似乎有种奇异的能力,总能让人(尤其是皇帝)为她破例,为她失去常性。
翊坤宫旧仆,更是后知后觉地感到寒意。他们当初怎么就死心塌地觉得跟着娴妃娘娘是对的?明明她很多时候行事并不算多么高明,甚至有些刚愎自用,可他们就是莫名地信服,觉得她受委屈,要为她拼命……
所有的“不合理”,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哪有什么天生的缘分、独特的气质、坚韧的品格?
不过是一种蛮横的、扭曲他人意志的“光环”在作祟!
如今,这光环碎了。
是被宸愉妃海兰那挣脱枷锁的决绝呐喊,是被皇帝幡然醒悟的滔天怒火,也是被这后宫众人积压已久、终于冲破迷雾的集体质疑,共同击碎的!
弘历看着怀中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仿佛浴火重生的海兰,再回想那个在冷宫中形容枯槁、眼神怨毒的乌拉那拉氏,只觉得过往种种,如同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他紧紧握住海兰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前所未有的清醒:“海兰,是朕……是朕以往糊涂,被奸人蒙蔽,让你和永琪受委屈了。”
海兰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和话语里的悔意,心中一片平静。
她知道的,这不全是弘历的错。那所谓的光环力量,确实诡异。
但无论如何,结果是好的。
那层笼罩在紫禁城上空多年的阴翳,终于散了。
从此,天朗气清。
而那个被剥去了所有光环,只剩下恶毒与不堪本相,被弃于冷宫等死的乌拉那拉·如懿,将再也不会有人,觉得她“特殊”,觉得她“委屈”了。
紫禁城上空的“阴翳”散去,众人恍然清醒,而最为震怒与感到羞辱的,莫过于皇帝弘历。
他无法忍受自己英明一世,竟被一个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多年!那股被欺骗、被愚弄的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他必须亲自去问个明白,哪怕答案会让他更加难堪。
他摆驾冷宫,未让任何人跟随,独自一人踏入那扇腐朽、象征着耻辱与终结的宫门。
冷宫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与绝望的气息。如懿蜷缩在角落里,昔日保养得宜的双手如今布满污垢与细小的伤痕,那身素净的宫装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渍。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瘦削脱相、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甘与怨毒的脸。
看到来人是弘历,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快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冀,随即被更深的恨意与嘲讽取代。
弘历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他强压着怒火,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乌拉那拉氏,朕只问你一句,当初……墙头马上,青梅竹马,究竟有几分真?”
如懿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咯咯笑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挣扎着,扶着冰冷的墙壁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与弘历对视。
“真?皇上如今倒来问真假?”她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眼中是彻底的破罐破摔,“好啊,既然皇上想知道,臣妾就告诉你!什么墙头马上,什么一见倾心!那不过是家族为了让我有机会登上储君嫡福晋之位,精心营造的声势!无非是看准了你当时喜爱汉学,附庸风雅,投你所好罢了!谁知道你这般愚蠢,竟真的信了!还为此在选秀时给富察氏难堪,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
她每说一句,弘历的脸色就阴沉一分,握着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还有,”如懿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不甘和怨恨全部倾泻出来,言语愈发恶毒,“你以为我当初在潜邸,为何要‘偶遇’你那么多次?为何总能‘恰好’知道你的喜好?不过是因为我乌拉那拉家需要牢牢抓住你这颗大树!而你,自以为是的深情,不过是我们掌心算计的玩物!”
“玩物?”弘历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额角跳动,怒火几乎要冲破天际,“所以,你从未对朕有过半分真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算计?”
“真心?”如懿嗤笑一声,眼神鄙夷,“皇上位居九五,难道不知这后宫之中,真心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臣妾要的是地位,是权力,是乌拉那拉氏的荣耀!至于你……”她上下打量着弘历,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一个连自己心意都能被轻易操纵的蠢货,也配谈真心?”
“你——!”弘历猛地抬手,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毒妇,但最终那手还是硬生生停在了半空。杀了她,太便宜她了!
他看着她那副彻底撕破脸皮、穷形尽相的模样,再回想自己过去那些年为了她与太后争执、冷落后宫、甚至心生愧疚的种种,只觉得无比的可笑、可悲、可恨!
所有的滤镜彻底粉碎,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算计与厌恶。
“好,很好。”弘历怒极反笑,连连点头,眼神冰冷如万年寒冰,“乌拉那拉氏,你总算说了几句实话。朕如今才算真正看清了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放心,朕不会杀你。朕要你活着,好好活着,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里,用你的余生,来忏悔你的罪孽,来时时刻刻提醒朕,曾经有多么眼盲心瞎!”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你就在这里,看着朕如何恩宠海兰,看着永琪如何健康长大,看着朕的江山如何稳固!你和你那肮脏的家族所谋求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这就是朕,对你最大的惩罚!”
说完,弘历再也不愿多看这令人作呕的身影一眼,猛地转身,决绝地离开了冷宫。身后,传来如懿歇斯底里、混合着哭嚎与诅咒的疯狂叫骂,但他已充耳不闻。
踏出冷宫大门,外面阳光刺眼。弘历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污浊的空气全部置换出去。
他与乌拉那拉·如懿,至此,恩断义绝,两看相厌。
最后一丝因为“年少情谊”而产生的不忍和涟漪,也在这场彻底的、丑陋的摊牌中,消散殆尽。
他的心中,此刻只剩下对延禧宫那对母子的愧疚,以及一种拨云见日般的清明。
从今往后,他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值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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