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漕运
朱文奎站在皇宫的城楼上,望着下方欢庆的百姓,心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未言明的忧虑。
这份忧虑并非无的放矢,毕竟北方草原辽阔,鞑靼与瓦剌虽遭重创,却未被彻底根除,就像潜藏在暗处的猛虎,随时可能再度反扑。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下城楼,身后的宫墙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王朝的厚重与责任。
刚回到御书房,贴身太监便捧着一份奏折快步走来,低声道:“陛下,这是江宁府刚送来的急报,说是漕运沿线出现了异常。”
朱文奎接过奏折,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目光迅速扫过内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奏折中提到,近一个月来,漕运船只在途经淮河段时,先后有三艘船“意外”沉没,船上的粮食与布匹尽数沉入水底,负责押运的兵丁也仅有两人侥幸生还。
更蹊跷的是,生还的兵丁回忆,船只沉没前并无任何异常,既没有触礁,也没有遭遇风浪,仿佛水下有什么力量突然将船拖入了深处。
“意外?”朱文奎放下奏折,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接连三起意外,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立刻传召陆准——此时陆准刚从北方边境返回京城,正准备向陛下复命,听闻陛下召见,即刻赶往御书房。
踏入御书房时,陆准身上的铠甲还未完全卸下,甲胄上残留的尘土与血迹,都在诉说着北方战场的惨烈。
“臣陆准,参见陛下!”他单膝跪地,声音依旧铿锵有力。
朱文奎连忙起身,亲手将他扶起:“陆爱卿免礼,一路辛苦,快坐下说话。”
待陆准坐下,朱文奎将江宁府的奏折递了过去,沉声道:“你看看这份奏折,漕运接连出问题,朕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准接过奏折,逐字逐句仔细阅读,越看脸色越凝重。
待看完后,他将奏折放回案上,语气坚定道:“陛下,这绝非意外!漕运线路早已勘察多年,淮河段水流平稳,极少出现沉船事故,更何况是一月三起,定是有人在暗中作祟。”
“朕也是这么想。”朱文奎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漕运是大明的生命线,南方的粮食、物资全靠它运往京城与边境,若是此处出了纰漏,轻则影响百姓生计,重则动摇边境根基,绝不能放任不管。”
他顿了顿,看向陆准:“陆爱卿,北方战事刚平,本应让你好生休整,但此事关乎重大,朕思来想去,唯有你能担此重任。”
陆准闻言,立刻起身抱拳道:“臣愿往!陛下放心,臣定查清楚漕运沉船的真相,揪出幕后黑手,还漕运一条安稳线路!”
朱文奎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中安定了不少,叮嘱道:“此行务必小心,漕运沿线牵扯甚广,背后或许牵扯着地方势力,你既要查案,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必要时可调动当地锦衣卫协助。”
“臣遵旨!”陆准躬身领命,没有丝毫犹豫。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陆准便换上了一身寻常商人的服饰,带着两名精锐锦衣卫,悄然离开了京城,朝着江宁府的方向赶去。
他没有声张,一来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二来是想以普通人的视角,观察漕运沿线的真实情况。
一路南下,陆准等人沿着漕运线路前行,每到一处码头,便会停下来与船家、纤夫闲聊,旁敲侧击询问近期的异常。
起初,众人提及漕运沉船之事时,大多面露惧色,只说是“水鬼作祟”,不愿多谈,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直到抵达淮河岸边的清河镇,陆准遇到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船家,这才从他口中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老船家姓周,在漕运线上跑了四十多年,见陆准谈吐不凡,又不像坏人,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客官,不是老汉我危言耸听,那三艘船沉得蹊跷啊!”
陆准心中一动,顺势问道:“周老丈,您这话怎么说?难不成不是意外?”
周老汉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凑近陆准,声音压得更低:“前几日我夜里泊船,在淮河下游看到过几艘黑影船,速度极快,悄无声息的,像是在盯梢。而且啊,那三艘船沉没的前一天,我都看到过同一艘画舫在附近徘徊,那画舫看着华丽,却从不载客,也不运货,总觉得不对劲。”
“画舫?”陆准抓住了关键信息,追问道,“您还记得画舫的样子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周老汉皱着眉回忆了片刻,道:“那画舫通体朱红,船檐下挂着青色的灯笼,船头雕刻着一只金色的凤凰,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对了,我还听说,这画舫的主人是清河镇盐商柳万山的,此人在当地势力极大,连知府大人都要让他三分。”
陆准将“柳万山”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又向周老汉打听了柳万山的住处与行事风格,随后拿出一些碎银递给周老汉,道:“多谢老丈告知,这些碎银您拿着,就当是晚辈的一点心意。”
周老汉推辞不过,收下碎银后,又叮嘱道:“客官,柳万山可不是好惹的,你要是想查他,可得千万小心,听说他手下养了不少打手,还有人说他和水匪有勾结呢!”
陆准谢过周老汉的提醒,带着两名锦衣卫离开了码头,直奔清河镇中心而去。
清河镇因漕运而兴,街道两旁商铺林立,人声鼎沸,一派繁华景象。
柳万山的府邸位于清河镇最繁华的地段,府邸大门气派非凡,门口站着四名身材高大的护卫,腰间佩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寻常百姓路过时,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不敢多看一眼。
陆准三人在府邸对面的茶馆坐下,点了一壶茶,假装喝茶,实则暗中观察柳府的动静。
从午后到黄昏,柳府的大门只开了两次,一次是几名仆役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另一次则是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驶了出来,马车上挂着与周老汉描述一致的青色灯笼,车帘紧闭,看不清里面坐的是谁。
“大人,那辆马车的标记,和周老汉说的画舫标记很像。”身旁的锦衣卫低声提醒道。
陆准点点头,目光紧紧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跟上它,看看它要去哪里。”
三人立刻结了茶钱,悄悄跟在马车后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避免被发现。
马车出了清河镇,沿着淮河岸边的小路前行,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停在了一处偏僻的渡口旁。
渡口边停泊着一艘朱红画舫,正是周老汉口中的那艘,画舫周围还停着三艘快船,船上站着不少手持兵器的壮汉,一看就不是善茬。
马车停下后,一名身穿锦袍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此人面色红润,身材微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慢,正是柳万山。
他登上画舫,船上立刻有人上前迎接,随后画舫缓缓驶离渡口,朝着淮河深处而去。
陆准三人对视一眼,立刻找了一艘不起眼的小渔船,付钱让船家悄悄跟在画舫后面,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以免被画舫上的人发现。
画舫在淮河上行驶了大约一个时辰,最终停在了一座孤岛旁。
这座孤岛荒无人烟,岛上长满了杂草,看起来毫无异常,但陆准注意到,岛岸边隐藏着一处隐蔽的码头,码头旁还建有一座简陋的木屋。
柳万山从画舫上下来,走进木屋,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从木屋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两人站在码头边低声交谈着什么,由于距离太远,陆准听不清具体内容。
片刻后,黑色斗篷人转身回到木屋,柳万山则登上画舫,画舫随即掉头,朝着清河镇的方向驶去。
陆准立刻让船家将渔船停在孤岛附近的芦苇丛中,待画舫走远后,三人悄悄登上了孤岛。
岛上的杂草齐腰深,行走起来十分困难,陆准三人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朝着木屋的方向靠近。
木屋的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动静,陆准示意两名锦衣卫在门外警戒,自己则悄悄来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向里面望去。
屋内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木屋的地上堆放着大量的火药和兵器,墙角还放着几个巨大的木箱,箱子敞开着,里面装满了崭新的铠甲,而那名黑色斗篷人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似乎在规划着什么。
更让陆准震惊的是,地图上标注着漕运沿线的各个码头,其中淮河段的几个码头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还写着“沉船点”三个字。
“原来漕运沉船的幕后黑手,就是他们!”陆准心中怒火中烧,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此人擒获。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对方手握大量火药兵器,若是强行闯入,一旦对方狗急跳墙引爆火药,后果不堪设想。
他悄悄退了出来,对两名锦衣卫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撤回去,再从长计议。”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登上渔船,朝着清河镇的方向驶去。
途中,陆准一直在思考,柳万山只是一个盐商,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胆子,不仅勾结不明身份之人破坏漕运,还私藏大量火药兵器?这背后定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回到清河镇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陆准三人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住下,随后陆准立刻写了一封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将漕运沿线的发现禀报给朱文奎。
做完这一切,陆准才稍微松了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
次日清晨,陆准刚起床,便听到客栈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在争吵。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只见几名身穿官服的衙役正围着一名船家,似乎在强行拉他上船。
而那名船家,正是昨日载他们跟踪画舫的渔船船家。
“不好!”陆准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柳万山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开始清理线索了。
他立刻对两名锦衣卫道:“快,我们下去看看,不能让船家落入他们手中!”
三人快步下楼,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看到衙役们已经将船家推上了一辆马车,准备离开。
陆准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拦住马车,沉声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为何强行抓人?”
为首的衙役上下打量了陆准一番,见他穿着普通,语气傲慢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管我们清河县衙的事?此人涉嫌盗窃,我们奉命捉拿,识相的就赶紧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抓!”
“盗窃?”陆准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地盯着衙役,“我看你们是滥用职权,故意栽赃!此人昨日一直在淮河上捕鱼,何来盗窃之说?”
衙役被陆准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又硬着头皮道:“你……你胡说!我们有证据,不用你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正是柳万山手下的管家,他看了陆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这位公子,我看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我们柳老爷与知府大人是好友,你要是得罪了我们,在清河镇可不好立足啊。”
陆准心中了然,看来这些衙役,根本就是柳万山的人,所谓的“捉拿盗贼”,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向前逼近一步,语气冰冷道:“柳万山?好大的名头!不过,就算他与知府大人是好友,也不能随意欺压百姓,滥用职权!今日这事,我管定了!”
管家脸色一变,对衙役们使了个眼色,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抓起来,敢妨碍我们办事,定要让他尝尝苦头!”
衙役们立刻抽出腰间的刀,朝着陆准围了过来。
两名锦衣卫见状,立刻挡在陆准身前,与衙役们对峙起来,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客栈周围的百姓纷纷后退,不敢靠近,但也有人好奇地探头观望,想看看这场冲突最终会如何收场。
陆准看着围上来的衙役,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知道,今日若是退缩,不仅船家会有危险,自己接下来的查案也会更加困难。
他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刀,刀身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吓得几名衙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我再说最后一遍,放了船家,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陆准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衙役们心中发怵。
为首的衙役咽了口唾沫,看着陆准手中的刀,又看了看身旁的同伴,一时间不敢上前。
管家见状,气得脸色铁青,高声道:“你们怕什么?他就三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他?谁要是能拿下他,柳老爷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名衙役对视一眼,咬了咬牙,举着刀朝着陆准冲了过来。
陆准眼神一凝,不再犹豫,手中的刀猛地挥出,与衙役们战在了一起。
他的刀法精湛,每一刀都精准狠辣,衙役们虽然人多,却大多是酒囊饭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短短几个回合,就有三名衙役被打倒在地,疼得惨叫不止。
剩下的衙役见状,吓得脸色苍白,再也不敢上前,纷纷后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管家也没想到陆准竟然如此厉害,吓得连连后退,想要趁机溜走。
“想走?晚了!”陆准冷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管家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
“说!是谁让你们抓船家的?柳万山为什么要针对他?”陆准死死盯着管家,语气冰冷,眼神中充满了压迫感。
管家被陆准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是……是柳老爷让我们做的,他说……他说船家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必须……必须把他抓起来,不能留下后患。”
“不该看的东西?”陆准心中一动,追问道,“是什么东西?柳万山让你们抓他,是不是因为他看到了那艘画舫和孤岛上的秘密?”
管家脸色骤变,眼神躲闪,不敢回答。
陆准见状,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厉声问道:“快说!否则,我现在就废了你!”
剧烈的疼痛让管家再也忍不住,连忙求饶道:“我说!我说!船家……船家昨日跟踪了柳老爷的画舫,柳老爷担心他看到了孤岛上的东西,所以才让我们抓他,想……想杀人灭口。”
“孤岛上有什么?”陆准继续追问,眼神更加锐利。
“我……我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只听柳老爷说,岛上藏着重要的东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会有杀身之祸。”管家颤抖着回答,显然对孤岛上的秘密十分忌惮。
陆准知道,从管家口中也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他松开管家,冷冷道:“今日暂且饶了你,回去告诉柳万山,若是再敢欺压百姓,滥用职权,我定要他好看!”
管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剩下的衙役也连忙扶起地上的同伴,狼狈地离开了。
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鼓掌叫好,对陆准投来敬佩的目光。
陆准走到马车旁,打开车门,将船家扶了下来,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船家感激地看着陆准,连忙道谢:“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公子,我这条老命恐怕就没了!”
“老人家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分内之事。”陆准笑了笑,又道,“不过,柳万山不会善罢甘休,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派人送你去江宁府暂避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你看如何?”
船家连忙点头:“多谢公子考虑周全,我听公子的安排!”
陆准立刻让一名锦衣卫护送船家前往江宁府,自己则带着另一名锦衣卫,继续留在清河镇,暗中监视柳万山的动向。
接下来的几日,陆准发现柳万山的行踪变得十分谨慎,几乎很少出门,府中的守卫也比之前更加严密,显然是因为船家的事情,变得警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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