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艰难的朝政(一)

周太后不等他追问，便按照与李胜商定的说辞，缓缓道来，脸上浮现出凝重：“皇帝，你可知那北静王朱旻，在江南僭称监国，勾结士绅，公然对抗朝廷，其心已昭然若揭！他仗着长江天险和江南财赋，俨然已成国中之国。朝廷若大张旗鼓讨伐，一则耗费巨大，二则江南糜烂，三则……难免落下‘戕害宗亲’的恶名，于皇帝你的仁德圣誉有损。”

她观察着儿子的神色，继续道：“你姐夫李胜，忠心为国，也深知此患不除，后患无穷。他与我密议，认为与其劳师动众，生灵涂炭，不如行雷霆手段，派遣绝对忠诚可靠的死士，潜入金陵，寻机将那悖逆之徒朱旻……暗中除去！”

“此事关乎重大，成功则江南乱局自解，失败或泄露，则朝廷颜面尽失，皇帝你也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故而我与武安侯不得不极其谨慎，选择在军营密议，正是因那里最是安全可靠，绝无闲杂耳目。我们反复推敲了人选、路线、时机、接应等所有细节，力求万无一失。之所以瞒着皇帝你……”

周太后看向朱寿，目光充满了慈爱和一种“为你好”的牺牲感：“正是因为母后不愿你再背负任何残害宗室的名声！这等阴私之事，就由母后与你姐夫来做这个‘恶人’！所有的骂名与风险，我们来承担。你只需在得到消息后，表现出震惊与哀悼，顺势安抚江南即可。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你的圣名，为了大梁江山的稳固啊！”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

朱寿愣住了。

他预想了母后的否认、辩解，甚至是震怒，却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解释。

暗杀朱旻？

这个想法，他内心深处何尝没有闪过？

只是碍于名声和手段，未曾深究。

如果母后和李胜真的是在密谋这件事……那么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秘密行事是为了保密，选择军营是因为安全，时间长是因为需要周密策划的无奈之举。

母亲和姐夫“默默付出”，自己竟然怀疑他们。

“原来……原来是为了此事。”朱寿的声音缓和下来，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了，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揉了揉眉心，带着一丝疲惫和自嘲，“是儿臣多心了……不瞒母后，魏东霆那狗才胡言乱语，说什么……说什么不堪之言，儿臣虽不信，但心中总像扎了根刺。如今听母后说明原委，方知母后与姐夫用心良苦。”

他顿了顿，忍不住将心底另一层担忧也吐露出来：“只是……姐夫如今权柄日重，威望远播，儿臣……儿臣有时也不免……”

周太后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未尽之言，那是帝王对权臣本能的忌惮。

她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最大的危机暂时过去了，连忙温言劝解。

“皇帝，你的担忧，母后明白。坐在这龙椅上，难免思虑重重。但李胜此人，母后与你皇姐看得分明，此番北疆大捷，又主动提出这等险策为你分忧，足见其心。皇帝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切不可因小人之言，寒了忠臣良将之心。待平定内外之后，如何施恩、如何制衡，主动权始终在皇帝你手中。”

朱寿听着母亲的劝慰，心中的疙瘩似乎被熨平了不少。

是啊，李胜再强，也是臣子。

眼下流寇未平，江南未定，还需要他出力。

母后的解释合情合理，自己若再揪着不放，反而显得心胸狭隘，可能逼出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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