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秦淮三艳(三)

顾香君最是泼辣，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好妹妹，那你如今……可还想念你那风度翩翩、会写酸词儿会弹琴的陆公子不成？”

董真真脸上的红晕稍稍褪去，眼神有瞬间的恍惚与黯然，仿佛透过眼前的温暖景象，又看到了那个曾经让她倾心寄托一切的身影。

她轻轻摇了摇头，自嘲道：“香君姐姐莫要再提了。本来……本来心底或许还存着那么一丝半点的幻想，总觉得他或许有苦衷，或许会来……可如今，经历了这许多，又有了这身子，那点不切实际的念想，早就一点一点磨没了，不敢再去指望了。”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自己放在小腹的手上，语气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认命：“往后……往后就这样吧。等孩子生下来，安安分分的，给刘德功那粗汉……生儿育女，过日子罢了。”

这番话里，再无当初那份清倌人花魁的清高与傲气，只剩下向现实低头的实在的归宿。

柳小宛和顾香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唏嘘与感慨。

她们三人，昔日并称“六艳”，诗酒唱和，风光无限，如今也终于是以为男人生儿育女为主了。

董真真说完那番认命的话，又继续说道：“他……他临走前那晚，倒是跟我说……等这次随驾出征，立了功劳回来，就去向上峰求情，给我把官奴的身份销了……然后……然后风风光光地娶我过门做明媒正娶的妻……”

“明媒正娶的妻”这几个字，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顾香君和柳小宛心中漾开了层层涟漪。

顾香君与柳小宛闻言，俱是一怔。

她们如今跟着李胜，虽是锦衣玉食，仆从环绕，享尽了侯府的富贵与庇护，李胜对她们也多有宠爱，但说到底，她们的身份依旧是妾室。

在这高门大院里，妾室再得宠，终究矮了正妻一头，命运荣辱皆系于男人一念之间。

粗鲁军汉，竟能给出这样一个承诺，两人心中竟不约而同地涌起一股羡慕。

顾香君叹道：“唉！这么一看，妹妹你倒是……倒是否极泰来了！那刘百户，瞧着是个粗人，没想到竟有这份心。”

柳小宛也柔声道：“是啊，真真姐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不过是身外之物，易得也易失。难得的是这份愿意为你担当、给你名分的心意。刘百户此人，虽是行伍出身，却是个有真情的。”

“说起来，还真是像他天天挂在嘴边念叨的那样……”董真真学着刘德功语气，惟妙惟肖地模仿道：“‘全是侯爷的功劳！咱们精武军，跟别的营头不一样！侯爷定的规矩，上下都必须读书识字，要懂道理，知忠孝，晓贞爱！要对自家婆娘好！’”

她学得绘声绘色，将那军汉的质朴与对李胜近乎盲目的崇拜表现得淋漓尽致。

顾香君和柳小宛也是掩唇轻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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