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决胜于此

队伍沿着山脊线沉默疾行，脚下是松针与碎石混杂的陡坡。李家坡方向的炮火声越来越清晰，间或夹杂着机枪连续的嘶吼与手榴弹沉闷的爆炸。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烈的硝烟味，刺得人鼻腔发酸。

丽媚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不仅仅是肩伤和疲惫，更因为一种逐渐加剧的、下坠般的酸胀感从小腹深处传来。她咬紧牙关，将步枪当作拐杖，努力跟上前面战士的步伐。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她只是胡乱地用袖子抹去。

前面有情况！”负责尖兵的战士突然压低身子，打了个手势。

王飞立刻举起拳头，整个队伍瞬间静止，隐入道旁的灌木丛中。

前方是一段相对开阔的洼地，一条被炮火炸得坑坑洼洼的土路蜿蜒穿过。此刻，一队约摸十来个鬼子的增援部队，正沿着土路急匆匆地向李家坡主阵地方向赶去。他们显然没料到侧翼山脊上会冒出敌人，队形有些松散，几个士兵还拖着驮载弹药的骡子。

王飞眼神锐利，迅速判断形势。“不能放他们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然后立刻转移！”他低声下令，“手榴弹准备，瞄准骡子附近的弹药箱！听我命令！”

两名战士立刻掏出手榴弹，拧开后盖，手指勾住了拉环。丽媚也紧张地伏低身体，将“王八盒子”从腰后拔了出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小腹的坠痛似乎更明显了，她不得不微微蜷缩身体来抵抗那股不适。

鬼子队伍进入了最佳打击范围。

“打！”王飞一声低吼。

两颗手榴弹划着弧线落入鬼子队伍中，准确地落在了驮着弹药的骡子旁边！

“轰！轰！”

更加剧烈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引爆了骡子驮载的弹药，顿时火光冲天，弹片横飞！鬼子队伍瞬间被炸得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开枪！”王飞端起刺刀率先冲了下去，手中的步枪精准地点射着未被炸死的鬼子。

另外两名战士如同猛虎下山，挺着刺刀紧随其后。

丽媚也想冲下去，但刚一直起身，小腹一阵剧烈的绞痛让她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她连忙扶住身边的树干，大口喘息。就在这时，她眼角瞥见火光映照下，一个被炸伤腿的鬼子兵，正挣扎着抬起枪口，瞄准了正背对着他、与另一个鬼子拼刺刀的王飞！

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和保护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不适。丽媚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双手举起“王八盒子”，对着那个试图偷袭的鬼子兵，用尽全力扣动了扳机！

“啪！”

子弹击中了鬼子兵的肩胛，他惨叫一声，枪口一歪，子弹打在了王飞脚边的土地上。

王飞猛地回头，看到这一幕，眼神一凛，手中刺刀猛地发力，将对面的鬼子捅穿，随即调转枪口，结果了那个受伤的偷袭者。

战斗很快结束，这支小股增援部队被彻底消灭。王飞快步走到丽媚身边，看到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身体微微颤抖，靠着树干才勉强站立。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看到了她刚才开枪救他，也看到了她此刻极度的疼。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比面对鬼子枪口时更甚。

王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猛地一缩。他虽然不是医生，但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生死，立刻明白了那意味着什么。他一把扶住几乎要软倒的丽媚，将她小心地安置在一处相对隐蔽的岩石后面。

“撑住！”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迅速从自己的水壶里倒出一点水，沾湿了毛巾一角，递给丽媚，“擦擦脸，稳住呼吸。”

然后，他转向另外两名同样挂彩、但眼神依旧锐利的战士，快速命令：“你，立刻前去李家坡方向寻找营主力，报告我们位置和情况，请求医疗支援！快！”

那名战士没有丝毫犹豫，应了一声“是！”，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王飞又对另一名战士说：“警戒！我们在这里固守待援！”

王飞蹲在丽媚身边，看着她因痛苦和恐惧而蜷缩的身体，看着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倔强，看着她无意识地、颤抖着护住小腹的手。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硬汉，此刻眼神里充满了凝重和一种无措的温柔。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垫在丽媚身下，又拿出水壶，递到她嘴边。“喝点水，别怕，老钟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他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丽媚喝了一小口水，冰冷的液体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抬起头，看着王飞被硝烟和汗水弄得模糊的脸，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混合着汗水和尘土，在她苍白的脸上划出凌乱的痕迹。

……孩子……我的孩子……”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大大悲悲和身身的的剧痛几乎要将她撕裂。

王飞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她冰凉颤抖的手，他的手粗糙而温暖。“会没事的，”他重复着，语气坚定，像是在对她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下令，“你们都会没事的。坚持住，丽媚，这是命令！”

他的话语和手掌传来的力量，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丽媚死死抓着他的手，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依靠。腹部的绞痛一阵阵袭来，她闭上眼，将所有力气用来抵抗那撕扯般的痛苦，以及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对失去的恐惧。

夜色更深，炮火声似乎更近了。在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山林一隅，一场关乎新生命的无声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王飞守在丽媚身边，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阵地，他的刺刀指向外围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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