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现实世界
连星渺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是医院的天花板，随后就是池敬真的脸。
他看着比上次见面老了许多，下巴是青色胡茬，眼眶熬的陷进去，一脸疲惫，正抱臂坐在椅子上，眼睛闭着，像是睡过去了。
池敬真已经36小时没合过眼。
先是跟救护车来到医院，眼看人被拉进去抢救，等各项体征稳定之后已经是夜里两点，期间又打点了医院里的关系，和主治医师包括专家沟通。
最煎熬的是，医生也给不出个诊断，关于连星渺昏迷不醒的原因完全不清楚。
苏予枫因这件事连夜飞去外省找脑科方面的专家了。
13想跟他轮流照顾，被池敬真拒绝了。
他回去也是心里乱，还不如把人就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守着。
忽然，手机震动。
是他定的闹钟响了，用于提醒他自己不要因打瞌睡错过她换针。
池敬真沉郁地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却看见床上的人正看着他。
他顿时愣在那里，又拧了自己一把，确认不是梦。
连星渺被池敬真激动的抱住，一直反复确认她是真的醒来。
几分钟后，医生来了，给她做了个检查。
“人醒了就好，最大的风险都排除了，不过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个一两天。”
池敬真却不放心，一直絮絮叨叨地问了许多可能。
“真的不用再检查一下她的脑内情况吗？万一有肿瘤呢？不然人怎么可能在家里好好的就昏迷不醒？”
连星渺忙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说：
“相信医生的判断吧，我现在感觉没事。”
医生也道：
“能理解家属的焦虑心情，这样吧，出院前再做个CT看看。”
“好的，谢谢医生。”
之后病房里就剩下两人，池敬真这会儿才缓过劲来，抱着她又摸又看，红着眼说：
“你吓死我了。”
连星渺倒还记得他们现在不应该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可看在池敬真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也就没推开他。
“是你发现我在家里晕倒的吗？”
池敬真说：
“是13第一个发现的，打电话没人接，发信息也不回，而且第二天没去上班，她就立刻去你家找你了。找了个开锁师傅撬开的你家的门，然后叫了救护车。”
连星渺听后只觉庆幸。
要是自己还跟以前一样，活得那么孤僻，一个朋友没有，说不定这次死了也没人知道。
她赶紧要了池敬真的手机给13报平安。
同一时间，苏予枫正要安排专家会诊，也接到了连星渺已经苏醒的消息，深感万幸。
不过他做事一向周到细致，还是安排专家给她做了个会诊，最后诊断是屁事没有，就是饿晕的。
连星渺当然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她没有多说。
之后她住了两天院，身体康复后就回到出租屋。
池敬真像是被她这次吓到了，每隔一个小时就发消息给她确认她没事。
苏予枫也给她批了一周的假，让她完全休息好再回去工作。
13每天下班后都跟她打视频，说些有的没的。
最意外的是，表姐透过朋友知道了她进急救的事，非要过来看她，连带着姨妈和姨夫都来了。
这下好了，连霞也打来越洋电话，说订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国。
一时间，连星渺的生活人来人往的。
她感觉不适应的同时，也有些感动于有人关心自己，然后发现，她好像没有自己一直以来以为的那样孤独。
或者说，是此前她一直把自己的心封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但这样的觉察，在不经历最近一系列的事情前，是完全没办法捕捉到的。
一个充满阳光的上午，连星渺拉开了家里所有的窗帘，听着歌将家里进行了大扫除。
在收拾快递箱的时候，她无意间撞倒了一个盒子，里面的手办滚了出来。
连星渺回头，愣了一下，然后蹲下将那几个手办捡起来，摆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
她看着他们，轻笑了一下，伸了个懒腰。
“是该干正事了。”
翌日。
连星渺拜访了齐曜。
齐曜看见她露出吃惊的表情，冷笑一声，又开始说难听的话：
“没见过残疾人？”
可她却说：
“额...倒不是惊讶那个。我以为你的建模是按照哪个男团偶像的脸捏的，谁知道是你自己啊。”
齐曜的脸猝不及防的红了，他语气更冲，可仔细听有些外强中干：
“什么男团，肤浅死了...”
连星渺耸肩，轻松道：
“带我参观一下你家吧，装修还挺别致的。”
齐曜的家境其实不差，知识分子家庭，特别是母亲是艺术团的台柱子，妹妹7岁，继承了母亲的好嗓子。
连星渺看着全家福里站立在父亲身旁的齐曜，问：
“你家里人也支持你做游戏吗？”
说完却半晌没听见他的声音。
连星渺回头，看见坐在轮椅里的齐曜低垂着眼，便知自己说错话了。
她正想转移话题，听见齐曜说：
“他们死了，只有我在那场车祸里活下来了。”
连星渺怔住，这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没的。
“那游戏里，他们在吗？”
齐曜愣了一下，抬眸看她。
她并未像其他人一样露出怜悯或同情的表情，此刻就那样平静地看了过来，也将这份平静传递给了他。
出事以来，齐曜从未有一刻有过这样的感受。
太久了....没有人这样把他当做正常人一样聊天太久了...
他们总是在听说车祸的事情后变得局促又不忍，目光惋惜地看过来，要么就是自以为是劝他，说他福大命大。
福在哪里呢？
全家都死了，只有他活着。
每当听见别人要他珍惜身体，珍惜未来的日子，说他的命是捡回来的之类的话，齐曜都怄到双眼通红。
渐渐地，他断绝了和所有亲戚朋友的来往，个性变得越来越古怪，说话更是带着刺，扎的人满嘴血。
他说：
“没有。我...还没准备好。”
第一次，他没有恶语相向，对连星渺说了真心话。
连星渺点头，说了句“这是很正常的”，就又去看柜子里的奖杯。
齐曜却有些意犹未尽，不明白她怎么不继续问了。
但他别扭，她不问他就不说，默默操作着轮椅跟在她身后。
这次，他倒是先开口介绍，只是话里话外还是别扭。
“都是上学时候拿的奖，现在是个废人了。”
连星渺听后也没奉承他，更没安慰他，而是问：
“齐曜，你说这种话的时候，是希望别人怎么接呢？”
齐曜卡了一下，移开眼不看她，道：
“爱怎么接怎么接。”
连星渺觉得他别扭的好玩，笑着说：
“我以为能做出这种游戏的人至少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也有笨蛋的一面啊。”
齐曜皱眉凝她，虽然没说话，但满脸写着“我怎么笨了”。
连星渺说：
“用过去的成绩来衡量当下的自己，就是笨。”
齐曜瞳孔微颤，喉结不自觉滚了一下，呐呐无言。
连星渺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去开解他，更无意给他提供什么情绪价值，因此说完这句就不再说了。
她坐到沙发上，正色道：
“现在可以聊聊正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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