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军转民
五月的奉天。
初夏的阳光已带着灼意，泼洒在奉天机械总厂的铁皮厂房上，反射出冷硬的银光。
厂区里没有寻常工厂的杂乱，运输卡车碾过碎石路的轰鸣与车间里的机床声交织，像一曲奔涌的工业狂想曲。
这景象，与两年前张汉卿初掌东北时的冷清截然不同。
“总司令！”
赵敬先快步迎上来，藏青色的工程师制服领口别着枚“东北机械”的铜制徽章，镜片后的眼睛因兴奋微微发亮。
他身后，一群中外工程师整齐列队，其中一位高鼻梁的洋人举着卷图纸小跑上前，洋派的灰色西装袖口沾着黑亮的机油，正是奉天机械总厂技术总监卡尔·布鲁姆。
张汉卿推开车门，一身笔挺的深灰军装未缀军衔，只领口绣着暗纹的东北军徽。
他目光扫过厂区，落在远处正在装卸钢材的起重机上，声音沉稳：“卡尔先生，赵总监，带我看看你们的宝贝。”
发动机车间里，热浪夹杂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一台刚下线的发动机静静架在工作台上，银灰色的缸体上，“辽造31式”四个阴刻的汉字格外醒目。
张汉卿走上前，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缸壁——作为现代军工专家，他一触便知这铸件的精度远超同期国产水准。
“基于米国林肯V8改良，我们优化了进气道设计，油耗降低15%，最大功率200马力，刚好适配3吨级载重卡车。”
赵敬先递过一份检测报告，“上月攻克了活塞环国产化，现在除了高端轴承还得从日耳曼进口，90%的零件都能自己造。”
隔壁车间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麻，一台体型更粗壮的发动机正在台架上做测试，蓝色的柴油废气从排气管涌出。
钟毓灵快步跟上，这位奉天兵工厂的副厂长眼里只有技术，指着那台发动机道：“少帅您看，这450马力的柴油机型，稍加改造就能装在轻型装甲车底盘上，维修比‘东北虎’的坦克发动机方便多了，战时备件也能通用。”
张汉卿点点头，视线转向办公区。
墙上的产线流程图用红笔标注着进度，230名外国专家分成了三排办公桌，米国专家占了大半，正用英语讨论着什么。
几名东北技术员围在一旁，手里的计算尺飞快滑动，在图纸上标注着数据。
“这两年招的人才没白费。”他轻声说，卡尔·布鲁姆立刻接话：“您给的待遇是米国的两倍，还有研发自主权——福特先生要是知道，肯定会嫉妒的。”
成品区的空地上，三辆军绿色的卡车静静停放，车厢侧板能快速拆卸，露出内部的弹药固定卡槽。
“目前月产50台军用版，主要供装甲师当运兵车和弹药车。”卡尔·布鲁姆拍了拍卡车的挡板，“要是转民用，调整产线后每月能出200台。”
话音刚落，方显廷就拉着张汉卿往厂区角落走。
这位东北垦荒总局局长满脸焦急，指着几台用卡车底盘改装的农用拖车叹气：“总司令，黑土地开垦得太快了，400万流民开春就种了800万亩地。”
“可畜力车拉不动重型犁耙，要是能有拖拉机，今年粮食最少多收三成！”
“粮食是根本，可民用汽车的成本摆在这。”张嘉璈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捏着本账册，“进口福特T型车每辆800银元，我们自产成本就得650，流民刚安定，哪买得起？”
方显廷立刻反驳：“垦荒总局能统一采购！可现在连改装车都不够用……”
“行了。”张汉卿抬手止住争执，目光扫过两人，“这事到办公室谈。”
临时办公室里，东北地图铺在长桌上，几条铁路线用红笔加粗，沿线的城镇标注着“垦荒点”“粮站”的字样。
张汉卿手指敲着地图，开门见山：“军工订单养肥了技术和产线，但不能只盯着军队。老百姓的需求，才是产业站得住脚的根基。”
张嘉璈立刻翻开账册：“总司令，肇州油田月入450万银元不假，但兵工厂扩建要花钱，装甲师的坦克订单还欠着款，再投200万建民用汽车公司，风险太大。”
“风险我来担，方案我来定。”张汉卿拿起笔，“用油田收益补贴定价，民用卡车就卖500银元一辆，垦荒队、粮商可以分期付款。”
“拖拉机定价1200银元，垦荒总局统一采购，再租给农户，租金从秋收的粮食里扣。这三个地方设维修站，零件用兵工厂的边角料造，给售后兜底。”
钟毓灵眼睛一亮：“高明！民用产线能储备技术工人，真到战时，把卡车厂转产装甲车，月产能能翻三倍，比专门建军工产线省钱多了。”
“米国现在就是这么做的。”卡尔·布鲁姆连连点头，“民用市场养技术，战时快速转产，这是最效率的模式。”
张汉卿放下笔，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就这么定了，成立奉天汽车公司。卡尔先生任总工程师，负责技术；赵总监任生产总监，抓国产化。”
“嘉璈兄，东北实业银行拨200万，你去对接米国银行，把他们闲置的产线都买回来，大萧条时期，价钱好谈。”
张嘉璈还想再说，见张汉卿眼神坚定，终究是点了头：“我明天就去办。”
散会后，张汉卿单独留下了赵敬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图纸。
纸上画着发动机的结构草图，标注着“合金轻量化”的字样——这是他凭借超忆症记下的现代军工技术。
“把坦克发动机的铬钼合金技术用在民用机型上，缸体减重，油耗还能降。”
赵敬先接过图纸，手指都在发抖。
他留德多年，自然看得出这图纸的价值，抬头时眼里满是敬佩：“您放心，我今晚就带团队研究，一个月内出样品！”
直到天色黑透，张汉卿才离开。
火车的汽笛声刺破暮色，他握紧了拳头。
阳光洒在他身上，将身影拉得很长。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辆印着“东北制造”的汽车奔驰在黑土地上，与坦克、战机一起，构成了抵御外侮的钢铁长城。
“从今天起，东北的铁马，要自己造，自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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