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好自为之
沈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她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寻常不过的观众，眼看剧幕拉开，眼看演员退场。
萧景行蹙了眉，明显对容娇这毫无诚意的道歉不满意。
然而容娇已经无力再去探究他的情绪，她说完后，就捂着脸，任凭泪水混着菜汤顺着红肿的脸颊滴落。
她狠狠剜了沈确一眼，却最终没敢再说什么，只带着一身狼狈与怨气，踉跄着冲出了这条巷道。
巷道里一时只剩沈确与萧景行两人，凝滞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腐臭味。
萧景行看着沈确，眼神复杂。
他上前一步，脸上的冷厉全然褪去，只剩一种复杂的晦涩。
“沈确……方才之事，是容娇不对。我……我替她向你道歉，往日是我糊涂，识人不清，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沈确闻言，抬眸看着萧景行，唇角勾着笑。
那笑意不达眼底，却衬得她眸光更加清厉逼人。
她声音平静地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殿下何出此言？您的道歉，臣女受不起，也不必受。”
萧景行急切道：“沈确！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以前我被他们蒙蔽，辜负了你，也……误解了你。我没想到，容娇她，她并非表面那般单纯。”
“那日与你分别后，我查了很多事情，才知道的原来她与容家背着我做了那么多事，还有我母妃……”
“殿下。”
不等他说完沈确就打断了他，她声音平淡，却似乎看透一切：“您如今这般作态，究竟是因为您真的醒悟，觉得愧对于我，还是因为发现您精心呵护的白月光不过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发现自己一腔真情错付，觉得愤怒、难堪，所以急需一个宣泄口，或者一个能证明您并非全然昏聩的证明？”
她凝视着萧景行，如潭的眼中倒映着萧景行瞬间僵住的脸。
“您对容娇如此，当初对我，又何尝不是？”她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您需要时，便是千般好，是您的左膀右臂，是您的解语花。一旦您不需要了，亦或者触碰到了您的利益、不符合您的预期，便可随意舍弃、质疑，甚至刀剑相向，哪怕之后后悔，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也不是认错，反而是想用一些肮脏手段来达到您的目的。呵……”
她垂眸，声音很低，却如雷暴劈进了萧景行心里：“您爱的，从来都只是您想象中的那个人，是能完满满足您需求、绝不会违背您意志的傀儡。一旦这影子有了自己的想法，稍微脱离了您的掌控，这一切就成了她最大的罪过。”
萧景行被她说的脸色涨红，不由地替自己辩解：“我不是……”
“您是的。”
沈确斩钉截铁，一改往日的淡漠亦或者曾经卑微。
她目光锐利如刀，就这样直直地刺进了萧景行想要逃避的眼中：“殿下，您根本不懂什么是爱。爱是尊重、是信任，是即便意见相左，也愿意去尝试着理解，是哪怕对方选择离开，也会给予最基本的体面。而不是像您这样……”
她扯了扯嘴角：“像您这样，得不到就恼羞成怒，失去了又追悔莫及，上演一番情深似海、痛改前非的戏码。您这并非醒悟，不过是您的自我表演、自我感动罢了。”
“如今走到这一步，容娇固然可恨，可她难道不是你们母子、你们这个利益勾结中精心培养出来，又被你一脚踹开，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吗？她可悲又可怜，可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因为殿下您的自私与凉薄。”
看着萧景行那双写满了被戳穿痛处的惊恐与难看的眼，她神情淡淡地将话说完，冲萧景行行了一礼：“殿下若无其他事情，臣就先走了。”
“沈确！你放肆！”
看着她这番风轻云淡的模样，萧景行终究忍无可忍。
他无法承受沈确就这样，轻描淡写、赤裸裸的将他这么多年来所有自欺的伪装撕破。
沈确懒得与他多言，她再次行礼，比上次更加疏离：“臣是否放肆，相信殿下心中自有论断。臣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等走到巷口时，她却又停下。
微微偏头，她侧目看着萧景行：“对了，殿下可知，容家的人近日为何频频前往雁城？雁城贫瘠，似乎并无什么值得容侍郎如此兴师动众、亲自派人前往的理由。”
阳光打在她的侧脸，将她轮廓照的异常清晰。
可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却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萧景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慌乱，虽只一瞬，却还是被沈确捕捉到。
他强装镇定道：“孤……不知。许是他们容家有什么私产在那边搭理吧，孤近日都在东宫静思悔过，无暇过问此等小事。”
“呵。”
沈确从鼻腔中挤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她不再停留，迈步向前，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暖洋洋的。
就在她身影即将融入人海的刹那，她再次开口。
只是这次，她不再回头：“殿下，您好自为之。”
她的声音随着一阵清风吹入了臭气熏天的巷道，萧景行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影渐渐消失，双手垂在身旁紧握又松开。
“沈确，你说孤不懂爱……等孤坐上那个位置，孤会把这天下最好的东西给你，届时，你就能明白什么是孤的爱。”
他喃喃自语，随后抬手对空气做了个手势，刚刚空无一人的墙头便立刻有人出现。
萧景行头都不抬，背对着那处，看着地下将他笼罩的阴影，语气阴冷：“去告诉容肃，让他的人动作放快点。不然……别怪孤对他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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