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新家(下)
天空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雪。
如今的张知节早已不是去年那个南方“土包子”,不会再刻意走到雪地里去赏雪了。
他拢了拢厚实的兔毛披风,沿着抄手游廊不疾不徐地走着。
如今的宅子与当初那个破败院落截然不同。
檐头瓦当齐整如阵,廊柱新漆匀亮,窗纸洁白透亮,脚下的青砖也都焕然一新。
小雪正静静覆上砖地,檐角风铃偶尔轻响,衬得四下愈发寂静。
经过的大多数屋子都空着,门扉紧锁。
整座大宅前后四进,加上东苑,大大小小将五十多间房,如今住人的却不足五分之一。
第一进院子的倒座房是车夫,门房,以及其他男性随从住的地方,穿过垂花门便是第二进,待客的前厅、茶室和几间客房都在这儿。
第三进院子是他和张书日常起居的院落。
他住朝南的正房,张书住在东厢,两人的书房和练功房也紧邻着各自的房间。
如果再往里走,便是最后一进院子,那里后罩房住着女眷,仓房和灶房则在院子的另一头,马厩以及茅房在后院。
整座宅子最费心思的,其实是东苑那一处独立的水榭花园。
当初修缮时,近三分之一的银钱都花在了那里,叠石通水,栽植立桥,还有曲折的回廊和临水的敞轩。
一路走来,他遇见了两个洒扫杂役,还有两个正踩着梯子点檐灯的小厮。
几人见他行来,皆停下动作,垂手静立廊边恭敬行礼,张知节目不斜视地走过。
他和张书都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但这宅子实在太大,打扫、守门、跑腿、照料马匹,处处都需要人手,单靠巧笑和高青远远不够。
两人商量后,前些日子便从可靠的牙行里买了几个人。
一个经验老道的车夫,一个稳重的年长门房,两个干粗活的杂役,两个机灵跑腿的小厮,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一个经验老道的婆子,外加一个厨房掌勺的伙夫。
即使这宅子多了十个人,依旧显得空旷,且他们早就立下了规矩,无事不要凑前来。
今日又是搬家的第一天,琐碎的事情还多得很,其他新仆役应当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各司其职,也不会在宅子里随意走动。
张知节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暖意带着香气扑面而来,让他当即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要说新家最让他满意的是什么,那便是这自带的火墙了,这个冬天总算不用再哆哆嗦嗦地起床了。
他脱下斗篷放下暖炉,没急着换下官服,而是站在屋里,环视一周,欣赏着自己的新房间。
入门左侧算是外间,设一红木书案,案上笔墨齐整,书案后方多宝架陈设雅致,摆着几件素雅的瓷器与奇石,一旁的书架半满,放着他近来常读的经史与闲集。
靠窗一张八仙桌配扶手椅,桌上一应茶器俱全,他已经可以想象日后和张书在此品茗的惬意时光了。
墙上还挂着两幅水墨画,中间一幅行书诗轴,都是他的得意之作。
绕过右侧的云母屏风便是他的卧房,大红酸枝架子床靠墙而设,素帐轻垂,对侧立着一个黑色描金漆柜。
床对面的圆桌上也摆着一套青瓷茶具,张知节手背触温,发现正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窗下光线明亮处,设着一座红酸枝梳妆台,一面铜镜嵌在雕花镜架中,台面上放着一个三层妆奁,里面放着张知节的玉佩,玉簪等各种饰品。
张知节打开衣柜,各色衣服挂得满满当当,基本都是张书为他置办的,其中好几件他都只见过,还未上过身,他挑选了好一会才选中一套青色暗竹纹长衫换上。
换好了衣服,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张宽大的床铺上。
这床可真大啊,最起码也有两米了吧。
张知节低头看了眼身上干净的衣袍,刚想扑上去试试感觉,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他半蹲蓄力的动作一僵,赶忙直起身子问道:“谁?”
“老爷,是我。”巧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在喂大橘,问您来不来?”
“来。”张知节想也不想地回答。
最近公务繁忙,他确实有阵子没去看大橘了。
临走前,他又看了眼床上崭新的被褥,终究没忍住,迅速在上面滚了一圈,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整理好衣襟,披上斗篷,开门走了出去。
两人一路来到后院,就见张书正拿着一个微微冒着热气的黄色团子喂大橘,车夫老马提了个木桶安静地站在一旁。
见张知节走来,老马连忙放下木桶行礼。
张知节微微颔首,站到张书身边,看了眼吃得正香的大橘,问道:“这是什么?”
“回老爷的话,”老马赶紧提起木桶,示意道:“是豆腐渣混着麦麸做的团子,马都爱吃这个。”
张知节从桶里取出一个团子,递到大橘嘴边,大橘脑袋一偏,不屑地避开了。
老马顿时急了:“这、这咋回事?大橘刚才还吃得好好的···老爷,我没撒谎,马真的爱吃这个!”
他不能不急,这豆渣团子是他亲手做的,他既管着马,马要是不吃,便是他当差不力。
况且大橘不是一般的马,它是主家的爱驹,它不但有单独的马厩,还从不拉车,可见其地位。
老马慌忙从桶里又拿出一个团子,喂向旁边马厩那匹棕马,棕马当即张口接了,吃得喷香。
“老爷您看,马真的吃!我···”
“我知道。”张知节打断他,“是大橘怪我太久没来看它,不关你的事。”
果然,当张书再递过去一个团子时,大橘立刻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老马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他就看见自家老爷抚着大橘的脸,低低认了两句错。那匹叫大橘的马像是翻了个白眼,这才勉勉强强把老爷手里的团子吃了。
“哎呦,不愧是老爷您的马,真是机灵!”老马忍不住叹道,“老头子我活了四十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马呢。”
他这话半是奉承半是真,活了四十多年,他的确没见过这么通人性的马,更没见过那匹马有这般神骏的体格。
大橘似乎听出是在夸它,当即把马头仰得更高了些,可等张书刚抬手要喂,它又立刻把头低下来凑过去,生怕她累着似的。
张知节喂了大橘半桶豆腐团子,马儿的气总算消了,亲热地蹭着他,发出低低的响鼻声。
“剩下的喂那两匹吧。”张书拍了拍手,巧笑立即递上一方干净帕子。
老马便提着剩下的半桶豆腐渣团子,走向另一侧的马厩。
张书仔细擦净手指,将帕子还给巧笑,问道:“房间看过了?可还缺什么?”
“都挺好的。”
“明日就是乔迁宴,你邀的客人名单有变动吗?”
“没有,还是原先定下的那几位。”
听着耳边的对话,老马眼底掠过惊讶,他始终低垂着头,专注地喂着马,仿佛什么都未曾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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