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王爷,您家夫人把您的庆功宴改成了百家防疫流水席...
第292章 王爷,您家夫人把您的庆功宴改成了百家防疫流水席!
捷报传来的那一日,长安城的天空澄澈得像一块无瑕的蓝宝石。
北境疫情终告平息,像一头肆虐已久的凶兽,终于被彻底锁进了笼子。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洋洋洒洒,辞藻华丽,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为表彰摄政王萧凛靖平瘟疫之不世之功,将于三日后在太和殿设“靖疫庆功宴”,规格等同凯旋大典,遍邀三品以上文武及宗室亲贵。
秋月念着内侍省传来的口谕,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与骄傲:“夫人您听,太和殿呢!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我静静地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被秋霜打过、叶片却愈发鲜红的枫树。
喜悦?
我感觉不到。
那封明黄的旨意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坠在我心口,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发冷。
我的眼前,浮现出的不是太和殿的金碧辉煌,而是守心书院后院里,那些佝偻着腰,日夜不停熬制防疫汤药的婆子们;是城南棚户区里,丈夫死于疫病,却依旧强撑着为前线缝制防疫旗帜的寡妇们;是那些踮着脚,小心翼翼捧着一碗热汤,给隔离在家的邻居送去的孩子们……
他们连皇城的宫门都进不去,甚至连看一眼那道明黄的圣旨,都是僭越。
可这场胜利的功劳,难道就只属于那些有资格踏入太和殿的人吗?
这庆功的酒,难道就要用他们的血汗酿造,却不分他们一滴吗?
眼眶一热,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滑落,砸在手背上,冰凉。
“夫人?”端着安神茶进来的药婆婆见状,吓了一跳,“这……这是天大的喜事,您怎么反倒伤心了?”
我摇了摇头,用指腹揩去泪痕,声音有些沙哑:“婆婆,这功劳,不该只由上面的人吃掉。”
药婆婆愣了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悲悯,叹了口气:“自古皆然,还能如何?”
自古皆然?我的心猛地一抽。我从不是这个“自古”里的人。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破土而出。
我站起身,快步走向书房。
萧凛正立于舆图前,凝视着北境那片已恢复平静的版图,他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墨色的眼眸里映着窗外的天光,深邃而安宁。
“萧凛,”我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把这场庆功宴,还给长安城吧。”
他微微挑眉,示意我继续。
“取消太和殿的宫宴,”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那个成形的计划和盘托出,“我们把它改成一场‘长安百家防疫流水席’。地点,就设在朱雀大街,自南向北,摆上千张桌子。食材,由各坊市互助提供,我听闻,许多人家里都有一道独属于这场瘟疫的‘记忆菜’——或许是曾救了一家人性命的苦药粥,或许是孩子第一次正确戴上口罩那天,母亲奖励的团圆饺子……让他们把这些菜端出来,与全城人共享。”
我说到这里,稍稍停顿,直视着他的眼睛,提出了最关键,也最离经叛道的一个条件:“我只有一个要求。宴席开始时,你,大邺朝的摄政王,必须脱下蟒袍,换上常服,坐在街头的第一张桌子旁,和百姓一起吃。”
萧凛没有立刻回答。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双能洞察人心的眼睛里,情绪翻涌。
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即是沉思,最后,那片深海归于平静,漾起了一抹极淡、却极其温柔的笑意。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当“取消宫宴,改设街头流水席”的圣旨以摄政王之名下达时,整个皇城都炸了。
我听说,凤仪宫里传来皇后怒摔茶盏的脆响,她尖利的嗓音几乎能穿透宫墙:“一个冷宫弃妃,竟敢唆使王爷,废天子御赐的庆功大典?她把皇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宗正卿更是联合了十几位老臣,连夜呈上奏折,痛心疾首地陈述此举“有违祖制,礼崩乐坏”,是“与民争乐,自降身份”。
萧凛是在第二天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回应这场风暴的。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
只是在群臣的诘难声中,淡淡地环视全场,问了一句:“本王只问诸位一句——若今日再起大疫,是你们口中的礼法规矩重要,还是街上那些已经懂得如何正确洗手的孩子重要?”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他转身,玄色的朝服衣摆在金阶上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只留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我的庆功酒,得配着百姓灶上的烟火气,才喝得下。”
流水席那日,长安城万人空巷。
朱雀大街上,长长的桌案如一条望不到头的巨龙,从街头延伸至巷尾。
家家户户端出了自己最朴素也最珍贵的菜肴,空气中弥漫着五味杂陈的香气,那是苦难、坚守与希望交织的味道。
我亲自下厨,端出了一大锅“五更药汤面”。
那是疫情最紧张时,守心分院的医者们每日凌晨巡诊前,为了驱寒暖胃必食之物。
药汤微苦,面条却筋道。
萧凛没有穿那身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蟒袍,只着一袭寻常的素锦长衫,黑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他真的依我所言,坐在了街心临时的第一桌。
桌上没有山珍海味,只有坊间送来的一碟“寡妇腌萝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童乐园小米粥”。
起初,周围的百姓都远远地站着,敬畏、好奇,却不敢上前。
那张桌子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
直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妪,颤巍巍地端着一碗蒸红薯走来。
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没看清坐着的是谁,只是想找个空位。
萧凛见状,竟主动站起身,伸手扶住老妪,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她。
老妪吓得就要下跪,萧凛却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他看见老人脸上歪斜的口罩,温声道:“婆婆,这样戴,风会漏进去。”
说着,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地帮老人把口罩的边缘抚平,将鼻梁处的细铁丝捏紧。
那刹那,仿佛有一堵看不见的墙,轰然倒塌。
所有观望的百姓都看呆了,随即,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粗瓷大碗。
“敬王爷!敬夫人!”
一声呐喊,点燃了整条长街。
“敬所有没逃的人!”
“敬我们自己!”
刹那间,千桌同起,万众同声!
无数只盛着寻常米粥、朴素菜汤的碗被高高举起,汇成了一片滚烫的海洋。
人们的脸上,泪水与笑容交织,那一声声“敬”,敬的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敬的是并肩作战的邻里,更是敬那个在绝境中没有放弃的自己。
我站在萧凛身边,看着他举起那碗小米粥,一饮而尽。
他的眼眸里,映着万家灯火,比任何星辰都亮。
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长街上的烛火与天上的星河连成一片。
秋月悄悄走到我身边,递过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方小小的桌旗,布料是我无比熟悉的、带着磨损痕迹的玄黑色。
是从萧凛那件在北境战场上被箭矢划破、最后只剩下残片的战袍上,裁下的最后一块边角料。
巧手的绣娘在上面用金线绣了一个古朴的“安”字,字的周围,密密麻麻缀满了上百个用各色丝线绣成的小小的名字——全是这一年来,因防疫新政而得救的孩童们的乳名。
我拿着它,走到萧凛面前,轻轻地铺在他面前的桌上。
他凝视着那方小小的桌旗,目光在那一个个稚拙的名字上流连了许久。
夜风吹过,桌旗的一角被微微掀起。
忽然,他抬手,解下了发间那枚温润通透的白玉发冠,没有丝毫犹豫,轻轻地压在了桌旗的一角。
“让它留在这儿。”他的声音在喧嚣渐息的夜里,清晰而沉稳,“传令下去,从明天开始,摄政王府的正厅,不再悬挂帅图,改设‘民生纪事墙’。每救一人,记上一笔。”
夜风拂过长街,烛火如星,映照着他低沉的嗓音,传入我的耳中:“青黛,这才是真正的凯旋。”
我看着他,看着那枚价值连城的玉冠,就那样随意地压着一方绣满小儿名字的碎布,心中被一种巨大的温柔与骄傲填满。
远处屋檐下,一对小儿女正凑在一起,偷偷交换着各自从家里带来的“防疫糖果”——那是用甘草和薄荷熬制的润喉糖。
清脆的笑声穿透了所有旧时代沉闷的回音,在长安城的夜空下,久久回荡。
这场前所未有的庆功宴,以一种最接地气的方式,将胜利的喜悦刻进了每一个百姓的心里。
然而,我看着远处皇城的轮廓,在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心中却无法完全安宁。
百姓的记忆是温暖而鲜活的,可史官的笔,却是冰冷而坚硬的。
我瞥见人群散去时,礼部的一位侍郎站在街角,他没有看欢庆的人群,而是抬头,久久地凝视着朱雀门上那块刻着“国泰民安”的牌匾,眼神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审视与估量。
那目光让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
一场发自民间的狂欢,终究要落回到朝堂的法度与文字里去。
而由谁来书写,如何书写,或许,才是下一场真正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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