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论兵锋
“报告！701，程铮！”
程铮将怀中熟睡的妹妹程雨，小心翼翼地交到快步迎上的段秀兰手里。那双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此刻温柔得像是怕惊醒一只蝴蝶。
而后，他猛地转身。
面向那位站在小花园里，身形如山岳般沉稳的老人。
“啪！”
双脚并拢，砸地有声。身形挺得如一杆刺破苍穹的标枪，右手带起一道凌厉的破风声，稳稳停在眉角。
一个军礼，标准到无可挑剔。
那股子尚未散尽的，刚从血与火中带出来的血腥气和煞气，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笼罩了整个小花园。站在雷振山身后的两名警卫员，肌肉猛地绷紧，呼吸都下意识地停了半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把刚刚饮血归鞘的绝世凶兵！
雷振山没有立刻回礼。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足足在程铮身上停留了三秒。他看到的，是少年身躯里，那道被尸山血海淬炼过的，钢铁般的魂。
而后，他缓缓抬臂，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军礼。
放下手，雷振山大步上前。
那只布满厚茧的大手，重重拍在程铮的肩膀上，连拍三下。
砰！砰！砰！
每一击都沉重如锤，既是考验，也是赞许。
“结实了，也更狠了。”雷振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好小子，没给老子丢脸！”
晚饭，就在雷家的小餐厅里。
没有外人，没有客套，只有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烟火气。
段秀兰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家常菜，一盘烧得油光锃亮、颤颤巍巍的红烧肉，就摆在程铮面前。
“小铮，吃肉，多吃点。”段秀兰心疼地把一块最大的五花肉夹进程铮碗里，那肉肥瘦相间，入口即化，“瞧你瘦的，脸上都没肉了。”
她又给被程铮抱在怀里，像只树袋熊一样腻着不肯下来的程雨喂了口鸡蛋羹。
程雨小嘴油乎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程铮，小手紧紧攥着哥哥的衣角，哪怕在梦里都嘟囔着“哥哥不走”，生怕一松手，哥哥就又会消失不见。
这股子温暖，让程铮那颗被杀戮泡得发硬的心，也软了一角。
这，就是他浴血奋战的意义。
饭后，段秀兰带着程雨去洗漱。
雷振山将抽了一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对程铮抬了抬下巴。
“走，到我书房来。”
书房门一关，那股温馨的家庭氛围便被彻底隔绝。
空气，瞬间凝固。
雷振山从上了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份印着猩红“绝密”字样的文件，扔在桌上。正是总参关于“K3清剿行动”的评估报告。
“报告我看完了，很不错。”雷振山重新点了根烟，烟雾喷出，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现在，别跟我扯那些官面儿上的东西。你，程铮，就告诉我，你自个儿怎么想的。一句假话都别有。”
这是考教，更是摸底。
程铮半点没客气。
他知道，这或许是唯一一次，能将自己脑中那些超前的战争理念，直接灌输给这个时代最高决策层的机会。
他走到墙边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手指没有碰西南边境，却直接点在了中东那片黄沙滚滚、富得流油的沙漠上。
食指，在地图边缘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发出一种冰冷而又稳定的节拍。
“首长，K3的胜利，有偶然，也有必然。但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赢在敌人的愚蠢，而不是我们真正的强大。”
“如果，那支‘眼镜蛇’小队，用的不是我们能监听的苏式电台，而是一个饭盒大小，能跟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通话，我们却一个字都听不到的盒子呢？”
“如果，他们不是靠手绘地图，而是通过天上那颗我们看不见的‘眼睛’，实时获取我方雷达站的清晰照片，连门口有几棵树都一清二楚呢？”
“如果，他们呼叫的不是后援，而是一枚从我们防区外发射，长了眼睛，能自己拐弯，追着卡车打的‘聪明炮弹’呢？”
程铮每问一句，雷振山夹着烟的手指就收紧一分。
这些问题，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惊雷，狠狠劈在他的认知里。
“首长，未来的战争，我称之为‘非对称作战’。”程铮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回响，清晰又冰冷，“它的核心，不是人多打人少，也不是钢多气少。而是‘体系’对‘个体的降维打击！”
“我们不再需要用一个师去包围一个团。我们只需要一架飞在万米高空，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侦察机，一枚能精准命中一个窗户的炮弹，和一支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切开敌人指挥中枢的‘幽灵’！”
“全域作战、信息主导、斩首瘫痪、定点清除……”
一个个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词汇，从程铮口中吐出。
雷振山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手里的烟，烧到了指根。
滚烫的烟头“滋”的一声烫在布满老茧的手背上，他却毫无察觉。他另一只手端的茶杯，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滚烫的茶水溢出，浸湿了那份绝密文件，他也同样没有察觉。
他不是没见过天才，但那些人，最多是在现有的战术框架内修修补补，缝缝补补。
而眼前这小子……他是在干什么？
这他妈的，是要掀桌子！
是要把整个棋盘都砸了，然后重新制定一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属于未来的战争游戏规则！
这已经不是战术了。
这是战争哲学！
眼前这个少年，不是一个兵。
他是一个来自未来的，战争的先知！
突然！
“啪！”
雷振山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巨大的响声让窗户都嗡嗡作响。他霍然起身，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烧起了两团熊熊烈火，死死盯着程铮！
“好小子！”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像一头被困的雄狮，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打仗硬！脑子更硬！这才是我们最需要的兵！这才是我们军队的未来！”
程铮看着他，心里闪过一丝腹诽：这老爷子，还挺上头。
雷振山停下脚步，重新坐下，神情却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总参对你的那份《非对称作战实录》非常重视，已经连夜成立了专项研究小组。明天上午的会，会有更高级别的首长参加，你要做好准备。”
雷振山看着程铮，言语间充满了期许和一种托付江山的沉重。
“701，只是一个开始。军委的意思，是要以701为蓝本，整合全军最顶尖的资源，组建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能直接插入敌人心脏的战略级特种部队！”
“这支部队，需要一个魂。”雷振山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狠狠砸在程铮心上，“而你，程铮，就是这个魂！”
谈话结束时，已是深夜。
程铮走出书房，胸中一股热血在激荡。
他向雷振山和段秀兰告辞，说今晚想带妹妹回四合院住。
雷振山皱了皱眉：“那里人多眼杂，环境也乱，住招待所或者就住家里，都比那儿强。”
程铮摇了摇头。
他弯腰，将睡熟的妹妹用那件沾染过硝烟的军大衣裹好，轻轻抱在怀里。
他转过身，对着雷振山。
“首长，那是我的家。”
他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温度。
“多年未回家，打扫打扫，祭拜一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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