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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风雨同舟


鲜红的封条像两道凝固的血痕,横亘在“念光”工作室明亮的玻璃门上,刺目,冰冷,带着一种官方威权的无情宣判。封条上那枚黑体公章如同一只闭合的眼睛,拒绝注视门内曾经流淌的创意与热情。胶质在晨光中泛着黯淡的光泽,边缘处细微的皱褶像是伤口愈合时不平整的疤痕。

昨日的喧嚣、愤怒与绝望,在冷硬的现实面前,逐渐沉淀为一种更为压抑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这死寂有种重量,压得人胸腔发闷。玻璃门内,依稀可见倒伏的椅子、散落的草图纸、依然亮着的半台显示器——时间在这里被突然掐断,像一首未完成的交响乐戛然而止。

团队成员们聚集在楼下,或蹲或站,像一群被突然驱离巢穴的幼兽,茫然地望着那扇再也无法进入的门。阳光很好,金灿灿地铺满人行道,却照不进每个人晦暗的眼底。那光越是明媚,越衬得眼前的现实荒诞而残酷。有人用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的一粒石子;有人抱着胳膊,指甲深深掐入臂膀;有人仰头看着工作室所在的五楼窗口,眼神空洞。

空气里有种黏稠的无力感,混着清晨未散的凉意,贴在每个人的皮肤上。

陆征是最后一个从楼里出来的。他的脚步很稳,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下颌线绷得比平时更紧一些,像在默默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他手中提着一个简约的黑色电脑包,那是工作室刚起步时团队送的礼物,边角已经磨损。他在门口停顿了大约三秒,目光从封条上缓慢掠过,然后转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扫了一眼或沮丧或愤懑的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清晨微凉的空气:“都别愣着了。”

那声音里有种奇特的质地——不是鼓舞,不是安慰,而是一种近乎冷硬的务实。它劈开了弥漫在人群中的茫然,带来一种刺痛般的清醒。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动作冷静得仿佛只是要进行一次普通的商务出行。“带上必要的笔记本电脑和资料,跟我走。十分钟后,街对面的‘悦来客栈’大厅集合。”

“悦来客栈?”有人小声嘀咕,那是一家廉价的经济型旅馆,环境嘈杂,与他们昔日充满设计感的工作室天壤之别。那是为预算有限的旅行团准备的,大厅永远弥漫着消毒水气和隐约的油烟味,地毯的花纹已被无数足迹磨得模糊。

几个团队成员交换了眼神,那里有困惑,有不情愿,也有更深层的疑虑——去那种地方?我们真的沦落至此了?

陆征的目光淡淡扫过去,没有责备,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封条封住的是门,不是我们的脑子,更不是我们的手。只要人还在,脑子还能转,哪里都是办公室。”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有人肩膀微微松了些,有人低下头摸了摸怀里的电脑。是啊,门被封了,但他们这些人,还在。那些日夜讨论的创意、那些反复修改的设计稿、那些储存在云端的源文件、那些彼此磨合出的默契……这些无形的东西,还在。

没有人再提出异议。众人默默地行动起来,返回临时存放个人物品的角落,抱起电脑包,收拾起散落的文件,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顺从,跟随着陆征,穿过马路,走进了那家招牌有些褪色、大厅里飘着前台电视机声音的“悦来客栈”。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消毒水、旧地毯、廉价空气清新剂,还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早餐油烟味。前台的中年男人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低头看手机。大厅里零星坐着几个等待旅行团的老人,好奇地打量着这群带着电脑、面色凝重的年轻人。

陆征快速办理了手续,包下了旅馆顶层相邻的几间最便宜的房间和一个狭小的、通常被用作棋牌室的会议室。电梯老旧,上升时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呀声。

环境逼仄。会议室的墙壁有些泛黄,贴着一张褪色的风景画,一角已经卷起。狭长的空间勉强塞进一张大桌子和十几把椅子,空调发出沉闷的噪音,试图驱散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霉味。阳光从唯一的窗户挤进来,在桌面上投下一块倾斜的光斑,光斑里尘埃飞舞。

但与门外那个被贴上“失败”标签的世界相比,这里至少提供了一个暂时喘息和思考的角落。一个可以关上门,与那两道刺目的鲜红暂时隔绝的空间。

人员安顿下来,狭小的空间里顿时显得拥挤不堪。大家勉强找地方坐下,打开电脑,却大多对着屏幕发呆。噼啪的键盘声零星响起,又很快沉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所适从的焦虑和挥之不去的猜疑。

沉默像藤蔓一样生长,缠绕住每个人的喉咙。

终于,有人低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我们被抄袭……”说话的是李想,团队里最年轻的动画师,眼圈还红肿着。

“是不是我们内部……真的出了问题?”接话的是赵明,技术主管,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飘忽。

一阵更深的沉默。

然后,角落里传来几乎耳语的声音,来自文案策划周婷:“听说举报信写得很具体,连我们内部讨论的细节都有……”她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悬在空中,沉甸甸的。

窃窃私语声像蚊蚋般在角落里响起,又迅速被压抑下去。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了独自蜷缩在窗边的林薇。

林薇是项目前期的核心美术,性格内向,此刻几乎将自己缩进了椅子里。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手指紧紧攥着已经冷掉的纸杯,指节泛白。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窗外对面那栋楼上闪烁的玻璃幕墙,眼神空洞。从昨天事发到现在,她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陆征坐在桌子的一端,将这一切收在眼底。他没有立刻打断这些私语,也没有试图安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观察着,那双总是充满锐气和洞见的眼睛里,此刻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水面之下却有暗流汹涌。他知道,猜疑的种子一旦播下,就会自己生根。而团队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内耗。

他从电脑包里拿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笔记本,翻开,拿起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停顿片刻,然后落下。他没有写关于项目、关于设计、关于申诉的任何内容。他在白纸的顶端,写下了今天的日期,然后在下面画了一条粗重的横线。

横线之下,是未知,是必须面对的现实,是一个被拦腰斩断的项目,一个被贴上封条的空间,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团队。

他抬头,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那些年轻的、疲惫的、困惑的、愤怒的脸。这些面孔,他曾无比熟悉,在无数个加班的深夜,在灵感迸发的瞬间,在为一个细节争论不休的时刻。此刻,他们被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打得七零八落。

“好了。”陆征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房间里最后一点窃窃私语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工作室被临时查封,项目暂停,理由是涉嫌抄袭‘星耀科技’即将上线的新游核心设计与美术设定。”他陈述事实,语气平稳得像在念一份与自己无关的报告,“我们知道我们是原创者。我们也知道,举报信里出现了我们内部会议的细节。”

他顿了顿,让最后那句话的重量沉下去。

“现在我们在这里。在‘悦来客栈’的棋牌室里。”他甚至还扯了一下嘴角,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条件不好,但至少我们有屋顶,有桌子,有电,有网络。还有——”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所有人,“我们还有彼此,还有我们做了一半的项目,还有我们没讲完的故事。”

“陆哥,”李想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可我们怎么证明?封条都贴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念光’的名字……”

“名字脏了,可以擦干净。”陆征打断他,语气依然平静,“但如果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那就真的完了。”

他合上笔记本,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交握。“从现在起,我们做三件事。第一,正常工作。项目开发继续,就当换个办公地点。所有文件云端都有备份,工作流程照旧。”

有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第二,”陆征继续,仿佛没看到那些表情,“整理证据。从最早的灵感草图、概念讨论记录、版本迭代日志,到所有能证明我们创作过程独立性的材料。一点一点,从头理清。”

“第三,”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搞清楚举报信里的‘内部细节’是怎么流出去的。这不是追责的时候,但我们必须知道漏洞在哪里,才能堵上它。”

他看向窗边的林薇,目光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每个人都有压力,我理解。但压力不能成为停止思考、停止工作的理由。”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那台老旧的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声音从那里传来,显得有些遥远,“‘念光’不是那间玻璃门办公室。‘念光’是我们这些人,是我们想做的东西,是我们相信的故事。只要这些还在,我们就在。”

他端着水杯走回来,没有坐下,而是倚在桌边,看着窗外。“今天下午两点,我会去和文化产业监管办公室的人见面。在这之前,”他转回头,“我希望看到项目时间表的最新版本,以及证据整理的分工方案。”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热血沸腾的动员。只有具体的事,只有下一步该怎么走。

房间里依然安静,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开始松动。有人深吸了一口气,坐直了身体,手放到了键盘上。有人翻开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有人小声和旁边的人讨论起工作衔接的细节。

阳光缓慢移动,那块倾斜的光斑爬上了墙壁,照亮了那张褪色的风景画——画上是远山和湖泊,一个开阔的、不属于此处的世界。

陆征重新坐下,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平静的、紧绷的侧脸。只有离他最近的李想注意到,陆征握着鼠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而在窗边,林薇终于动了动。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将那个被捏得变形的纸杯放在了窗台上,然后,用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抖,没有声音,像一场静默的海啸。

对面的玻璃幕墙上,阳光刺眼地反射过来,正好照在“悦来客栈”这扇唯一的窗户上,也照在会议室里这群年轻人身上。他们被笼罩在一片过于明亮的光里,身影显得有些模糊,有些不真实,仿佛随时会融化在这廉价旅馆的陈旧空气里。

但键盘声开始密集地响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像雨点,敲打在寂静的湖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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